第81章 释然与觉悟

    “你！” 何嘉余怒目圆睁，嘴唇颤抖，刚吐出一个字，却又戛然而止。

    何嘉余伸出手缓缓握住门把，试图轻轻拧开门。可他哪里知道，万鹤迎正在门外严严实实地堵着。

    程子晖双眼敷着两片翠绿的黄瓜片，小心翼翼地微仰着头，生怕稍有晃动黄瓜片就会滑落。他还跛着那只扭伤的脚，一瘸一拐地从卧室里往外挪。

    “晔知，是这样吗？”

    何嘉余看到程子晖的瞬间，一股无名火地蹿上心头，真想把万鹤迎的头盖骨掀翻了！也怪自己，什么事都放心交给万鹤迎安排，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会是程子晖的房间。而且，他一直以为程子晖下午在篮球馆挥汗如雨地训练呢，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见对方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何嘉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静静地杵在原地。

    这时，林晔知从厨房方向转了出来，一眼便瞥见了何嘉余，整个人瞬间愣在当场，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何嘉余心中一紧，赶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眼神里满是焦急与示意。

    程子晖微微仰着头，眼睛上的黄瓜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试探着唤道：“晔知？”

    林晔知迅速调整状态，脸上堆起自然的笑意，快步迎上去：“啊，我在呢在呢！”

    “敷黄瓜片有什么作用吗？” 程子晖皱了皱眉头，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林晔知耐心解释，语调柔和：“通俗来讲就是能让眼睛没那么酸，今天先让你示范一下，以后你可以和面膜搭配着用。”

    嘴上说着，心里却默默叮嘱自己：说话一定要自然，千万别让程子晖察觉出异样。

    “这样仰着好不舒服啊。”

    林晔知佯装嗔怪：“让你靠着又没让你站起来，快回卧室。”

    何嘉余站在一旁，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手，暗暗用力，试图转动它，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好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

    程子晖一直仰着头，终于，他忍不住稍稍低下了头，可这一动，眼上的黄瓜片“啪嗒”一声掉落。

    刹那间，映入眼帘的一幕让程子晖瞪大了双眼，脸色骤变，惊愕之情溢于言表。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少爷？……”

    何嘉余听到这声呼唤，手缓缓从门把手上滑落，脸上平静无波，仿佛所有情绪都被瞬间隐匿，让人瞧不出分毫端倪。

    林晔知见状，嘴角微微抽搐，看看程子晖，又看看何嘉余，干笑着打破这凝滞的气氛：“呃，你们聊，那我先走了哈。”

    林晔知快步走到门边，轻轻转动把手，闪身出了门，随后“咔哒”一声迅速将门带上。门刚关上，便瞧见万鹤迎和邵明月两人直直地杵在门口。

    屋内，一下子只剩下何嘉余和程子晖两人。何嘉余心里窝着一团火，凭什么林晔知就能轻松打开门，自己却不行！他可能已经编写好了万鹤迎的一百种死法。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程子晖嘴唇微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何嘉余轻轻叹了口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怎么，不叫何嘉余了？”

    这语气里带着的揶揄与质问，让程子晖脸上一阵发烫，尴尬瞬间爬上眉梢。他这才猛地想起，之前两人打招呼时，自己喊的是对方本名，可这次竟下意识喊出了“少爷”。

    他嗫嚅着：“啊，我……”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

    何嘉余见状，神色一敛，淡淡开口：“我没什么事，先走了。”

    他声音平静，却透着疏离。

    “嗯。” 程子晖的短短一个字，仿佛承载了满心的复杂情绪。

    程子晖嘴唇嚅动，那些“好好谈谈”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要冲破胸膛。看见他，很紧张很紧张。

    何嘉余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那笑容里仿佛藏着释然，在这一瞬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被定格。他转过身，抬手握住门把手。

    手轻轻一转，随着门缓缓开启，他的神情陡然一变。

    门外，邵明月饶有兴致地瞧着屋内，似在等着看好戏；林晔知躲在邵明月身后，眼神里满是好奇与一丝惧意；而万鹤迎一见何嘉余出来，转身撒腿就跑。

    何嘉余眸光一凛，大声喝道：“万鹤迎！”

    声音在空气中炸开，紧接着，他拔腿追了上去。

    这一番喧闹，好似一场闹剧落幕。

    屋内，程子晖呆立原地，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恍惚间觉得，与何嘉余的这次相见，如同一场虚幻的梦。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晚上，程子晖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窗户开着，冷风轻轻吹过，却吹不散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今天下午，何嘉余站在他面前。

    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一下就翻到了最底。

    那些是高一高二时候的录像，他本身是不爱自拍，但是特别喜欢拍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随便点开一张，是一段30秒的短视频。

    好像是高一那年的课间，画面里何嘉余枕着交叠的手臂熟睡。

    这时镜头突然晃动，传来程子晖压低的笑声：“睫毛精。”接着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何嘉余的睫毛，对方在睡梦中皱眉，“子晖，别闹……”

    下一个录像，模糊的镜头里，何嘉余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画面外传来程子晖的声音：“少爷来看我打球啊？”

    何嘉余立刻扭头瞪向镜头：“谁想看你了。”

    话没说完，镜头一晃，一个篮球突然飞过来，何嘉余下意识伸手接住，还是没忍住宠溺地笑了，动作利落得让场边女生一阵惊呼。

    程子晖此刻也笑了，指尖继续滑动。

    这个视频的画面有些晃动，背景音嘈杂——何嘉余站在海边，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他皱着眉回头：“程子晖，你再拍我就把你手机扔海里。”

    声音从镜头后传来，带着笑意：“少爷，你舍得吗？”

    何嘉余没回答，只是转过身去，耳尖却悄悄红了。

    程子晖盯着屏幕，胸口微微发紧。

    下一个。

    邵明月坐在书桌前，似乎在整理笔记。画面里传来万鹤迎的声音：“卧槽这老阴比……等等等等我听见脚步了！……”

    何嘉余刚推开宿舍门进来，顿了顿，径直朝自己的床铺走去。他的表情依旧冷淡，却在经过上下铺楼梯时突然出手，一把按住程子晖的手机，原来刚才是假装没看见。“删了，你也不怕被发现。”

    只见镜头往后仰，但依然稳稳地举着。“拍个夜景而已——” 他话没说完，何嘉余已经单脚踩上第一节楼梯，倾身去抢，突然黑屏，然后录像结束。

    每一段影像都如针般刺痛他的心。

    他神情复杂，缓缓放下手机，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沉浸在纷繁杂乱的思绪中。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起身急切地翻找着来到宾馆时携带的物品。

    终于，他的手触碰到那个丝绒小盒，轻轻打开，那枚戒指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这枚戒指是何嘉余送的，起初带来，是为了能让他随时想起与何嘉余重归于好。可如今，那些念想竟在忙碌与纷扰中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何嘉余自始至终都将无尽的温柔倾注在程子晖身上。即便在那些视频里，何嘉余看似嫌弃他，可每一次都是先佯装凶狠，而后又满是心疼与宠溺。

    程子晖的心像是被攥住，是他亲手将两人之间如此珍贵的感情，推至如今这岌岌可危的境地。

    曾经，他对喜欢的感觉懵懵懂懂，可此刻的回忆让他惊觉，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爱何嘉余了，那不是单纯的喜欢，那是深入骨髓的爱。

    他渴望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献给眼前这个走进他生命、住进他心里的人。

    想起那个吻，程子晖的脸颊微微发烫。

    其实，他并不反感那个吻，相反，真正令他痛苦、令他难以释怀的，是当初那个懦弱胆小、不敢直面内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