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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
    顺治就知道了,但他假装不知道。
    没错~
    正红旗旗主满达海、小旗主勒克德浑先后猝死。
    朕觊觎正红旗,久矣。
    他心里的算盘是借着西南大捷的东风,借着这起悍然刺杀朝廷重臣的案子,把礼亲王这一脉削爵除名,打入深渊。
    顺治的梦想都是,有生之年,削掉各方山头,从此皇权独尊,天下大事,乾纲独断,无需他人聒噪。
    这不止是他自己的梦想,也是他爹皇太极在世时的梦想。
    子继父业,何错之有?
    路易十四曾经说过:不想乾纲独断的皇帝不是好皇帝!天性不凉薄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
    吴良辅再次送来了密匣。
    有了十三衙门,顺治只需半刻钟便能大概了解五日之内京城各大府邸的动静。
    突然,他问道:
    “吴良辅,朕让你在慈宁宫那边安插人手,你办了吗?”
    “皇上,奴才还在琢磨。”
    “很难办吗?”
    “奴才想着如果突然派个新面孔过去,太扎眼了~奴才想着不如在慈宁宫伺候的太监里头发展一个老面孔做眼线,会比较妥帖。”
    顺治不置可否,继续翻阅情报。
    关于蒋青云的情报有:
    凯旋归来之前,其夫人江南替夫甄选美妾四房。
    凯旋升官之后,蒋忠诚在大名府新纳小妾两房。
    以及养病期间,前去玉泉山借口探病实则给其送礼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京城戏称“云选”。
    前两条压根不是事,第三条嘛,也不能简单鉴定为黑或白。
    顺治沉吟片刻。
    “吴良辅,蒋青云资助的南城育婴堂现在怎么样了?”
    “回皇上。他白养了那些弃婴好几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光养着不做事光吃饭谁受得了。男娃好多离开了育婴堂,有的去了农庄,有的去了矿山,还有的补进五城兵马司做佐杂。”
    顺治突然有些紧张。
    “谁的农庄?谁的矿山?”
    “御赐了3000亩,他爹在京郊又买了5000亩。矿山是隶属于户部广西司的官家煤矿,位置在门头沟山坳坳里头。”
    “他让这些孩子去耕田挖煤?”
    “不像。这些孩子每月有银钱拿,眼线推测是培养做庄头、田头,矿头。”
    “他平时和这些孩子接触吗?”
    “他基本上只出钱,很少接触很少看望。”
    顺治稍微宽心。
    “那些哑巴瞎子聋子呢?”
    “还养在育婴堂。”
    “女娃呢?”
    “有人教些简单的女红厨艺,瞧着像是等女娃娃们长大了许配给人做老婆。嘿,嘿嘿,说不定他自个儿先从里头先挑几个俊俏的。”
    吴良辅笑的很猥琐。
    顺治笑骂道: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阉货。”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全程,吴良辅的话基本上客观公正,没有泼脏水,主要是他有顾忌。
    ……
    当日。
    秘书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范文程匆匆进宫。
    “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坐。”
    “谢皇上。”
    “爱卿父子俩,同朝为官,不朋不党,做事不偏不倚,为人清清白白,朕颇为欣赏。”
    “皇上谬赞,这些都是臣子的本分。”
    “朕今日召你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事。满达海的家奴公然行刺蒋青云,影响恶劣,若不严肃处理,恐会埋下祸根。你说,朝廷该如何处置礼亲王府?”
    瞬间,范文程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
    他就理清了当下的困局,低头拱手道:“臣认为将刺客斩首示众,派人到亲王府加以训诫即可。”
    顺治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
    范文程一咬牙,离开凳子,扑通跪下。
    “皇上,臣冒死进谏,已故礼亲王虽有糊涂之举,如今斯人已逝,朝廷不宜追究过深,否则兔死狐悲,八旗不忿,朝局不稳。”
    “朕记得你也是儒家子弟。”
    “是,臣时刻牢记三纲五常,臣认为皇权至高无上,臣推崇皇帝乾纲独断,但~不可操之过急啊皇上。”
    范文程一磕到底,不敢起身。
    顺治竟是被他噎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尴尬的拂袖而去。
    过了好一会。
    吴良辅皮笑肉不笑的凑过来:“老大人,皇上已经走了,您回吧。”
    “谢公公。”
    范文程起身,默默离开了乾清宫,他当然听出了顺治话里话外的暗示,但他不愿也不敢接受这桩交易。
    这件事自己得罪了顺治,至多被贬官。
    这件事自己顺从了顺治,才是被卷入了旋涡,全家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议政王大臣会议虽然元气大伤,可远没到被皇权连根拔起的地步,旗主王爷们依旧拥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
    当天。
    心有不甘的顺治又召见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宁完我,话里话外,软硬兼施,希望他能站出来弹劾礼亲王,引领朝堂舆论。
    宁完我居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可刚出了紫禁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就清醒了,后悔不已,懊恼不已,这个烫手山芋不能接啊。
    荣华富贵未必有,抄家灭族倒可能。
    回府之后他左思右想,辗转反侧,越想越后悔,实在没辙了,一咬牙,干脆吃下了一些腐烂食物然后在院子里淋雨。
    病遁~
    官场三十六计当中的第三十七计。
    当天,他开始发烧,同时伴随严重的上吐下泻。
    家人先请名医上门,后请御医上门。
    顺治气的脸色发黑,他大体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但不好发作。
    何以解忧?唯有红宫。
    他在又一次尽情放纵的筋疲力尽之后,摆出一个“大”字躺在红毯上,望着莫泽灯穹顶出神。
    没有对比,就体会不到忠臣的宝贵。
    倘或蒋青云未曾受伤,朕现在只需一个眼神,他立马接过大旗,为朕摇旗呐喊,为朕冲锋陷阵。
    顺治突然想起了洪承畴遗书里的那句话——大清不可一日无汉军旗,汉军旗不可一日无蒋青云。
    他不禁感慨:洪承畴此人的道德水平不咋样,但看人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
    回宫之后,顺治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郁闷。
    “吴良辅。”
    “奴才在。”
    “明儿你从内府珍库里头挑一对百年山参赐给蒋青云,顺便问问吴庸,箭伤多久能康复?能不能快些痊愈?”
    “嗻。”
    吴良辅羡慕坏了,感慨这待遇都踏马赶上亲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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