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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
西北城郊。
逼仄、泥泞的土路伸向前方的树林,切断了去路。
右侧是卫河上游的水库,左侧是荒野,再过去就是连绵的群山。
杨锦文虽然没来过,但知道这片山是庄马县的地界,说是庄马县,但养马的很少,养羊的很多。
搁在古代,庄马县倒是专门给朝廷养马的,但现如今,马回归了自然动物,不再用于冲锋陷阵。
如果是夏日,右侧的水库肯定是有钓鱼佬出没的。
但因为正值初冬,所以周遭见不到几个人。
姚卫华把车停在一排警车的后面,跟着杨锦文跳下车。
蔡婷、猫子和冯小菜在后面的车上。
五个人跟着伍楷,迈向林子边缘,那儿站着几个技术刑警、以及派出所的公安。
伍楷一边走、一边讲述他了解到的情况。
“早上六点报的警,报警人是水库的巡逻人员,死的是出租车司机,车牌号为……3128,男性,四十几岁。”
杨锦文心里有数,稍稍点头,问道:“身份查出来了吗?”
“这不是要你们来查吗?”伍楷瞥了他一眼。
杨锦文没吱声,走到路的尽头,在树林左侧的空地上,看见了那辆黄色的出租车。
秦城出租车的车身都是统一的黄色,夏利牌子。
“老魏,老李,过来一下。”伍楷喊了一声。
魏铭和李元泉放下手中的活儿,小跑过来,两个人年龄都很大了,腿脚都不怎么利索。
一个头上戴着蓝色的一次性帽子,一个穿着白色的法医袍。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三大队的杨锦文、杨队。”
“锦文,这是魏铭和李元泉,你刚来一周,也没见你去其他部门熟悉情况,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魏队,李队。”杨锦文伸出手,一边打着招呼。
魏铭和李元泉和他握了握手,后者笑道:“咱们级别差不多,叫一声老李就行。”
魏铭也道:“杨队年轻有为啊,711案和609案仅用五天就破了案,还是看案卷给侦破的,厉害!”
伍楷眯着眼,咳嗽两声:“好了,你俩先说说情况。”
李元泉沉吟道:“我先说吧,一名死者,死在驾驶席的座椅上。
年龄大概在四十到四十五岁,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勒死,有大小便失禁的情况。
除此之外,右手被利器划伤,腹部被刺两刀。
从尸表来看,遇害时间已经超过两天,幸好这几天气温比较低,不然老遭罪了。”
魏铭接过话头:“我这边还在勘验,没什么好说的。”
伍楷点头,因为有尸体,而且作案的手法很常规,李元泉是老法医,对死因这块肯定是自己的判断。
技术队是要拿证据说话的,没匹配、没进实验室,魏铭一般都不会多说。
当然,伍楷知道魏铭和一大队的卢瑞祥关系很要好,这老家伙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推测,只是不说而已。
要是换做卢瑞祥、哪怕是沈文竹,魏铭话就多一些。
杨锦文刚来,双方不太熟悉,魏铭自然要表现的‘客观’一些。
“行吧,三大队先去看看现场。”
“好。”
杨锦文点点头,在警戒线外,他穿上鞋套,带着猫子几个人,走进案发现场。
首先,出租车是打横停着的,车头前方是一段斜坡。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往前开,车就会栽下去。
其次,轮胎的泥土很多,符合从土路开过来的痕迹。
两侧的车门已经打开,车里发出一股恶臭,确实是死了好几天,要是夏天的话,这气味更难闻。
技术队的几个人,有的拿着照相机拍照,有的拿着笔记本,记录现场的细节。
后座上铺着米黄色的坐垫,坐垫皱巴巴的。
驾驶席的座位、也就是方向盘前,一个中年人的上半身倒在副驾驶室的座椅上,脸朝下,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操控台上有司机的照片,一指长的头发、圆脸、双眼皮。
杨锦文仔细看了看他的相貌,心里一阵唏嘘。
死者的衣领被解开,脖子是一圈紫色的淤痕,颜色最深的地方就在前脖子的皮下,紫的发黑。
而且,死者的舌尖露了出来,用牙齿顶着,有被咬伤的痕迹。
驾驶席的脚垫下面,流有一滩黑色的血迹。
李元泉说被害人腹部被刺了两刀,杨锦文伸手,将尸体稍稍挪动一下,看见了伤口。
因为有衣服遮挡,伤口是什么形状的,刺的有多深,杨锦文看不清楚,但大概是匕首之类的作案工具。
姚卫华一边用手捂着鼻子,一边嘀咕道:“伤口在右腹的位置,右手有被刺伤,应该是防卫伤。
案发当时,副驾驶肯定坐的有人,应该从副驾驶这边挥刀捅刺。”
杨锦文点头,这个判断是没错的。
蔡婷站在后窗的位置,沉吟道:“至少是两个人,一边勒杀,一边捅刺。”
一旁的冯小菜赶紧拿出笔记本,准备把这些发现记录下来。
猫子道:“符合抢劫杀人,财物有丢失吗?”
这时候,魏铭迈步过来,回答说:“没发现司机的钱包。”
“那就是了,抢劫杀人!”
魏铭没吱声,案件的性质又不是他来决定的。
猫子用求证的眼神看向杨锦文,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杨锦文摇摇头:“方向是对的,但别那么早下结论。”
姚卫华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查?”
杨锦文吩咐说:“你们先去附近看看。”
“好。”姚卫华点头:“小豆苗,你跟我一起。”
蔡婷指了指猫子:“猫哥,老姚喜欢年轻的,你跟我一组。”
猫子笑道:“蔡姐,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蔡婷眼一瞪:“滚!”
杨锦文直起身,看向周遭的环境,右侧是树林,左侧是荒野,前方是斜坡,出租车就停在树林的外围。
因为是初冬,有一个多月没下雨,周遭的土壤很硬,但正因为是土壤,足迹是会留下的。
从作案手法上看,杀死司机的歹徒,至少有两人。
抢劫出租车司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一人坐在后座上,一人坐在副驾驶室。
无论是从背后,还是从右侧,都能快速控制住司机。
如果副驾驶室不坐人,司机在面临危险的情况下,可能会踩死油门,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这不是歹徒愿意看见的。
而且,歹徒当中要是有会开车的,胆子大,身体素质强,或者是领头的,一般都是坐在副驾驶室。
团伙抢劫杀人作案,当头的都想掌控现场,以免出现意外情况。
见杨锦文站在车旁,默不出声,正向四周打量,魏抿开口问道:“杨队,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好勘现场了。”
杨锦文回过神:“魏队,我能一起吗?”
魏铭皱眉:“什么意思?”
“我说,我和你们一起勘察现场。”
“你还懂这个?”
“懂一些,看这天气,估计要下雨了,不早点勘完,这荒郊野外的,淋了雨,什么线索都没了。”
“也行吧。”
魏铭知道要下雨,上了年龄,谁不看天气预报啊。
虽然天气预报不准,但抬头一看天色,也知道下雨的概率很大,哪怕是一场小雨,也会破坏室外的案发现场,特别是野外环境。
杨锦文去勘察车上选工具,魏铭以为他准备勘察出租车里的痕迹。
负责命案的刑警,大多都喜欢勘第一现场,也就是死者死亡的地方。
但杨锦文却跟他一道,开始筛查足迹,特别是副驾驶室车门和右侧后车门的足迹。
不用说,歹徒下车逃窜,肯定是有足迹留下的。
魏铭看见杨锦文跪在地上,一寸寸地往前找,熟练地使用勘察工具,虽然觉得这人有一套,但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卢瑞祥和沈文竹从来都是只看结果,勘察现场这事儿,这两个人从来都没做过。
在确定侦查方向后,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早点去排查,或许在勘察结果出来之前,就把嫌疑人锁定了。
魏铭觉得他不太信任自己,同时又觉得对方似乎真的很懂。
魏铭不去管他,开始干活。
一个多小时后,魏铭抬起头,锤了锤酸痛的老腰,看见杨锦文还在继续勘,不禁开口道:“杨队,你还是我第一个遇到自己亲手勘现场的大队长。”
这话里有挖苦的意思,但出于礼貌,杨锦文向他笑了笑:“我也只是懂一些皮毛,希望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反正是你的案子,抓不到凶手,我也不背锅。”
“那倒是。”
魏铭想起了原三大队的队长高杰,心里唏嘘了一下,又问道:“杨队,我听说你们三大队黑板上那两道笔画,是高杰写下的?”
“是。”杨锦文点头:“算是一种传承。”
魏铭叹了一口气:“要说高杰,他也太可惜了,咱们秦城支队争破案率,争来争去的,也没啥意思。
当初高杰要是细致一些,也不会出那种事情。”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但魏铭觉得将来肯定还会发生。
反正三个大队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破案手法太激进,肯定还会继续出事儿。
就算他们不争,副局长温墨不争?伍楷不争?
反而是技术部门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不在一线,任由这些家伙打来打去,火都烧不到他们身上。
这时,杨锦文刚把一处足迹拓下来,鼻尖一湿。
他抬头一看,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伍楷走过来,语气非常不好地道:“杨队,现场就交给老魏,不说让你尽快抓到嫌疑人,至少先把被害人的身份搞清楚吧?”
杨锦文望了一眼车里的尸体,开口道:“车上不是有身份牌吗?被害人名叫曾德松。”
伍楷有些没脸:“是吗?我刚没瞧见,那遇害时间总得查吧?”
“遇害时间应该是在11月9号晚上,出租车公司向塔雁区派出所报过案。
死者曾德松离异,有一个读高中的女儿,开了一辈子出租车,以前拿过单位的先进表彰。”
“啊?”伍楷心里一紧:“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一旁的魏铭也被吓着了,勘个现场还能勘出被害者的人生轨迹?
杨锦文看向他:“魏队,不出意外的话,车里或许能筛到我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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