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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侯爵死了。
“水晶双壁”,这个曾经闪耀水晶平原的并称,象征着勇气、智慧和荣耀的名词,从此成为了一捧彻头彻尾的历史尘埃。
不能怪瀚海不肯留手,要怪,只能怪之前那位统御大骑士米奥的表现太过耀眼,顶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凶猛火力,硬生生冲到了距离坦克阵列仅几百米的地方,被打停在原地之后还上演了一手灵能扛导弹。
因此,当有一个能够直接打掉敌方最高统帅的机会摆在面前时,前线指挥官没有任何理由不倾泻出最饱和的火力。
这是对高阶职业者的充分尊重。
于是,在那片被荆棘缠绕的毁灭之地,钢铁与火焰的暴雨如期而至,反复耕耘。
和门罗侯爵一起消失的,还有大半个侯爵亲卫队。
这些都是王国未来的骑士种子,领地的军官根基,在他们中间,可能会走出很多个米奥,许多个埃里,走出新的城主,领主,子爵和伯爵,支撑起领地下一个十年、二十年的辉煌。
但是命运的钟摆停在了这一刻。
门罗侯爵对瀚海领足够重视,所以,他带上了足够多的精锐,此战之败,也几乎等于一仗葬送掉了大半个领地的职业者。
按照残存下来的卫队士兵中某一位的说法,侯爵在临死之前,似乎发出过嘶哑而绝望的,请求投降的呼喊,但是这已经成为了一桩完全无从查证的悬案。
有人认为可信,因为人都有畏惧死亡的基因,位高权重者尤甚;也有人认为不太可能,能活下来的都是贪生怕死的卫兵,给自己懦弱的屈膝找个理由而已。
不过这都没什么所谓了,死都死了,还能怎样。
倒是陈默领主对当初那几个劝自己暂避的领地官员调侃了一句:“我记得,之前你们几个可是信心满满,说要替我把侯爵的头颅放在精观塔的最顶层,让我认识认识。”
“那么现在,是时候向我展示一下你们那神乎其技的颅骨复原技术了!”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现场能找到的最大人体组织残骸,也不超过一个手指头大小,还不知道是不是侯爵的,这还复原个锤子。
随便抓点沙子做个模型,和复原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在这片炮火犁过的深坑与烤至焦黑的沙丘上,却存在着一个极其扎眼的例外——那一对红色的“启示之石”。
在炮弹和导弹的连续轰击下,它们居然毫发无伤的留了下来,连一道裂纹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淋过了层层迭迭的护卫和侯爵的鲜血,“启示之石”变得分外殷红,红的有几分妖艳,几分刺眼,似乎还有几分动人心魄的味道。
以至于事后作为战利品收缴上来的时候,陈默有一瞬间的心动,想把这玩意送回东夏去,让家里研究研究它的材料,构成和作用原理。
但是仔细想了想,没敢。
关系到此方世界神明的东西,还是稍微谨慎一点的好,别给家里添什么乱子。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立刻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口。他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雾月神庭狠狠记上了一笔。
看看,人家青空圣城是怎么支援绿松的,这不相当于给了一个外挂?
万一要是侯爵真信了怎么办,我这么大的布置尽数付诸东流?
再看看彩虹圣城,你们是怎么给我支援的?就这个态度,难怪竞争不过别人。
问罪,必须大张旗鼓的兴师问罪!
对了,得给法雷尔说一声,“启示之石”这种东西,先给我送一打过来!
没错,陈默领主的理解是,既然七天只能占卜一次,那我准备七个,循环使用,岂不是就能实现每天一次的占卜自由?
再和东夏的黄历搭配使用,简直是异世界行动参考,相得益彰。
至于剩下的五套“启示之石”,作为备品,用来应对临时突发事件的占卜需求,勉强够用!
当然,找神殿打秋风那是后话。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抓住敌军失去指挥、全线动摇的天赐良机,打一场酣畅淋漓的追击,全面扩大战果。
此时此刻,随着首席骑士血溅沙场,侯爵大人生死不知,而各部最后接到的命令是全速撤退,因此整个迫近瀚海领的锆石领主力大军,瞬间失去了所有心气,陷入了无可挽回的溃退状态。
阵型?指挥?不存在了。
残存的几支骑兵部队调转马头,率先加速撤退,而步兵集群则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
从开打到现在一直被掩护在中军大阵之中,尚未发挥任何作用的魔法战车部队,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尴尬境地。
就在刚刚,传令兵送来了侯爵大人的最后一道军令,要求魔法师军团“破坏地形”!
魔法师军团的首领哲尔一脸懵逼。
破坏哪里?怎么破坏?破坏到什么程度?
过去侯爵下达的军令,一定会有具体的攻击方位,攻击频次,攻击力度,攻击时长,乃至于攻击效果要求……绝不会这样糊里糊涂!
这一个词都没补充说明的军令,让他怎么执行?全靠猜吗?
你别说,哲尔法师还真能猜出来一点。
因为一直通过侦查之眼关注着战场,哲尔隐隐约约能明白一些侯爵大人的意图,侯爵大人显然是意识到了对方这种古怪的钢铁战车部队的威力,试图制造地形障碍,阻挡敌人的追击路线。
但是摆在魔法师军团面前的,有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魔法师军团所在的位置,是在整个大军的居中偏后位置,按照施法距离来看,如果魔法师军团原地施法,那么法术覆盖区域,大概率会将瀚海城方向那些正在乱糟糟向后撤退的、自家的步兵和骑兵,一同囊括进“地形破坏”的隔绝范围之内!
杀敌多少不清楚,自损肯定是少不了。
但是如果魔法师军团“无私”的主动向前,靠近战场去执行地形隔绝的军令,又或者,勇敢的在原地等待,等待前面的溃兵撤出安全距离再使用魔法,那很可能就意味着,自己这支部队,会成为殿后的部队。
如果侯爵还在,魔法师军团是敢这么干的,因为自家的领主最喜欢用骑兵去冲对方远程和魔法的脸,但决不会坐视自己的魔法师军团被敌人冲脸,一定会安排足够的部队进行掩护。
但是,此刻的侯爵,已经连同亲卫队一起陷入了敌方残暴的攻击之中,烟尘滚滚,生死不知!
战场上本方的所有部队都在后撤逃跑,被通知撤退的中军在逃,被要求掩护的后军在逃,被勒令殿后阻挡的前军也在逃。
哲尔敢赌有人会给自己打掩护吗?不敢!
逆行的教训,侯爵已经亲自演示过了!
我们也只能撤退!
哲尔脸色苍白地发出了命令,魔法师军团开始艰难的调转方向。
作为重攻击轻防护的典型代表,在大陆的主流战争路线中,魔法师是从来没有步兵这个选项的,他们通常只存在两种组成,搭配魔法战车,或者搭配飞行坐骑。
搭配魔法战车是主流,飞行坐骑不但对坐骑要求高,对魔法师的要求也高,譬如栖月王朝的风暴法师团,全员都是满身腱子肉的猛男法师,才能在狮鹫背上拉高俯冲,凌空施法。
魔法战车对魔法师的要求就要低得多。
这种专门为魔法师施法设计和制造的特型战车,在北方被称之为“奥法座驾”,在南方则是形象的奉为“移动法师塔”,属于是工程学和附魔技艺的强力结合体。
它的造型较为独特,一般以四人战车为主,少部分国家也会使用五人战车或者六人战车。整个车体分为前中后三段,战车的前端是一个宽阔的、带有观察与施法开口的斜面,使其运载的法师能够安全地向正前方倾泻魔法。
显而易见,一辆魔法战车带的法师越多,需要的施法面就越宽,这座“移动法师塔”也就显得越发臃肿。
战车前部装甲内侧,通常还镶嵌着一个中型复合魔法阵,它既能给战车本身提供基础的魔法防护,也能在战斗中为车内的法师们提供适量的魔力续航支持。
战车的中部是战马位。
没错,魔法战车拉车的战马,并非像传统马车那样位于车辆前方,而是被保护在马车中部的专用隔间里,这种设计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这些主要“驱动”在战场上受到伤害,尽可能确保了魔法师军团在大规模战役中的持续机动能力。
而在战车的后部,则是法师大爷们的休息间,四人战车就会隔出四个相对独立的隔间,每个小隔间里都配备了一张温暖而舒适的床铺,确保法师们能在行军时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和冥想,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战车的主体由掺有银芯和奥法水晶粉末的复合板甲构成,物理防御相对一般,但对于各种魔法能量打击则拥有相当出色的抵抗效果。
车体通常呈流线型或菱形,车体上常规会架设三重防护系统,从外向内依次是偏转力场,元素抵抗和守护结界。
最外层的偏转力场是一种一旦激活就会持续生效的低功耗护盾,专门偏转、滑开飞来的箭矢、投石、飞矛或者其他投掷物,配合前部的车身甲,是应对敌方物理系远程攻击的优质防线。
中间层的元素抵抗则是针对魔法攻击的消解,通常在敌方战场出现魔法师或攻击性魔法阵时手动激活。
最内层则是一场战争只能使用一次的守护结界,耗能巨大,持续时间极短,可以防护一次针对“奥法座驾”的毁灭性攻击。
现在,哲尔要率领自己的魔法军团撤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这些华丽而笨重的铁乌龟调转方向。
因为魔法师战车不是前驱也不是后驱,它的转向机构复杂而低效,想要在战场上实现小半径转向,只能依靠驭者小心翼翼地操控战马,一点一点地腾挪、偏转。
如果要对战车进行一百八十度转向的话,还不如直接让战车内的战马直接原地掉头来得方便。
大部分情况下,魔法战车组在撤退时都是这么干的,毕竟,战马掉头而战车不掉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防御最强的车头始终对着敌人的方向。毕竟为了控制成本和重量,战车其他几个方向的防御可谓是一捅就穿。
驭者们慌慌张张的进入战车中段,开始解开车辕与马身的套索,然后在极其有限的空间内,费力地拽着躁动不安的战马调转方向,再重新反向架上牵引套具。
四十多辆魔法战车,缓慢而笨拙完成了战场转向,单就这一个程序,就耗费了接近七分钟的时间。
等完成了上述程序,本方溃退下来的骑兵已经如水流一般泄过了魔法师军团的阵地,也格外加剧了魔法师们的焦虑情绪。
场中充满着战车魔法组长和驭者们乱纷纷的喊叫。
“别挡路,快走,走啊!”一个年轻的魔法师从侧位探出头,声嘶力竭地对着前面的车辆吼道。
“刚刚不是说有军令,要求我们施法阻滞吗?为什么要掉头?”
“不要管那个命令了!”旁边立刻有人急匆匆的喊叫,“军团长有令,撤退,全部撤退!”
“侯爵没啦,侯爵回不来了!”
“快跑——!!!”
已经开始跑了!
哲尔将头探出施法孔,仓惶四顾。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四处不断有一团团的黄沙夹杂着橘红色的烟尘炸起,每一发敌人那种恐怖的范围攻击落下,都会瞬间清空一片区域内的所有生命,同时让爆炸点周围侥幸存活的锆石领士兵如同受了惊的老鼠一般,发力狂奔。
在魔法军团这些缓缓滚动的战车身边,不断有溃败的骑兵拼命驱动战马疾驰而过。
骑兵们真的被吓坏了,这些昔日的勇士,如今的可怜虫已经丢下了长枪,抛弃了马刀,有的甚至连粮袋和水袋都扔了,只为了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远离身后那场冷冰冰的屠杀。
还有那些仓惶逃命的步兵,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乱哄哄的跟随着人流溃退,有些老兵一边跑一边卸掉沉重的铠甲,逃命的速度比魔法战车还要快上一大截。
有些人跑着跑着,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与心气,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再也不愿起来,直接像鸵鸟一样把脸深深埋进沙土里,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遗忘一切。
场中,依旧在试图执行侯爵最后那道“列阵阻拦”军令的,只剩下极少数门罗家族的世袭家臣或血亲子弟。
这些死忠军官手持纹章大旗,努力地摇动,试图让自己麾下残存的亲兵向自己靠拢,试图组成一道弱不禁风的防线,来完成侯爵最后的嘱托。
他们的忠诚与勇敢,换来的是瀚海军队毫不客气的火力覆盖。
坦克炮隔三差五的轰鸣,机枪间歇性的射击,瀚海士兵兴奋的呼喊,敌人持续的悲鸣,这些乱糟糟的声音汇成了一场巨大而喧嚣的舞台声效,伴随着冬日的风,在战场上飘来飘去。
几分钟后,第一批坦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履带碾过遍布尸骸和破碎武器的硬土地,追进了浮沙区,也追上了敌人后排的溃兵。
一直跟随坦克的大量步兵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一部分人用木杆长枪将那些鸵鸟一样的家伙抽打起来,和其他绝望中放弃挣扎的敌军俘虏驱赶到一起,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向着战俘集中区出发,另一部分则是开始收拾战利品,不断抛入跟随在坦克集群后方的沙地大甲虫拖着的巨大筐子里。
和东夏一样,瀚海领的规矩,是缴获归公,这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追击部队的纪律性。
哪怕是逃跑的敌人在地上撒下了亮闪闪的银币,也无法让追兵的脚步产生片刻的停滞。
这些沙地大甲虫除了收容战利品,还背负着沉重的油罐和弹药箱,在坦克集群后方保持着稳定的速度,随时向退出追击,停车补给的坦克输送油料和子弹。
在甲虫背上的固定车厢中,还有一些身着瀚海领制式防沙服、胸前绣着月轮标志的年轻小法师,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坦克补充一次“稳定力场”,尽可能减少机械故障发生的频率。
但故障依然无可避免地在持续发生,就打了这么一场几小时的仗,就不断有坦克退出追击。
最终,只有不到三分之二的坦克跟了上来,用炮火圈住了魔法师兵团。
看着连绵不断落在自己车群的前后左右,但一直没往自己头上掉的“爆裂攻击”,哲尔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色苍白的呆滞了好几分钟,迟迟下不了决心。
终于,一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打偏的炮弹,落入了魔法战车阵列中,瞬间激活了左右两辆战车的“守护结界”,刺眼的光芒在沙漠中亮起。
哲尔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魔法信标打出了最后的指令。
“允许战场自决!允许自行脱离!”
这几乎等于宣告了魔法军团的就地解散,将生死抉择的权力,下放给了每一辆战车的法师自己。
然后,作为整个魔法军团“旗舰”,这辆华丽的,带着军团旗的“奥法座驾”停了下来。
哲尔带着魔法师和驭者,护卫们下车,排成一列,面向马车,双手举起,搭在车身的空旷区。
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赢,哲尔率先选择了投降。
魔法师嘛,身子骨弱,投降不丢人。
按照侯爵过往的习惯,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定会被赎回去的。
哦对了,侯爵可能已经没了……
哲尔法师把额头贴在冷冰冰的魔法战车车厢上,那股寒意从额头一直透到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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