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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默的语气中,法雷尔听出了那份迫不及待。
这股扑面而来的情绪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法雷尔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但短短几秒钟之后,主祭的脑子就恢复了清明。
托德·法雷尔是什么人?
神庭内部前途无量的实权神官,彩虹圣城年轻一辈的个中翘楚,连续创造了最年轻“启明”,最年轻“断罪”,最年轻“权杖”的记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有极大概率成为最年轻的“牧守”。
嗯,还是珍贵的独角兽坐骑曾经的拥有者!
法雷尔的车驾上有两匹独角兽,但那是属于神庭的,是阶段性重要出使的情况下才能借给他用的。
然后,法雷尔自己另有一头未成年独角兽坐骑,那也是属于神庭的,不过,他拥有从一个日出到下一个日出之间的使用权。
所以,他才能把这头独角兽的使用权再转让给瀚海,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独角兽这玩意,神庭有着严格的控制手段,想收回随时可以收回。
但是很不幸,陈默和精灵们搭上了关系。
在大德鲁伊面前,神庭的控制手段就有些不够看了,现在那头独角兽,已经完全是瀚海的形状了。
法雷尔是个清醒的人,从这时候起,他再也不骑独角兽了,不是弄不到,而是担心再被那位瀚海领主弄走。
当然,能够享有独一无二的资源,能够如此之快的上位和升迁,和法雷尔那身为枢机祭司的父亲,以及魔法学会北方分会记录者的舅舅不无关系,但是背景终究只是背景。
神庭有背景的千千万万,甚至冠冕和圣座也各有各的子孙,为啥法雷尔能在同辈人中一骑绝尘?
当然是因为他出类拔萃的能力。
就算把父亲的枢机的职位换做随便一个中低阶神官,法雷尔照样有信心杀出重围,大不了多消耗几年时间而已。
此刻,又到了法雷尔做出抉择的时刻。
是选择继续说服这位领主,请他在溪月事务上降低干涉,还是干脆鼓动青空那边放锆石东进,跟瀚海来一场正面对决?
法雷尔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位年轻的领主的面庞,试图看出点什么来,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的只有期待。
似乎还有一些兴奋!
“陈默领主阁下!”
法雷尔站起身来,不仅是称呼变了,连姿势都变了。
主祭神官双手交错而过,左手的指尖对着右手的手腕,右手亦然,双手以一种奇特而优雅的姿势相互交迭在一起,平稳地端在自己的胸前,摆出了一个标准的神殿在最高规格正式场合才会使用的郑重祭礼。
这个姿势有着古老的传说。
据说,因为七眼之神因为双手掌心都被灵能长钉钻开了无法愈合的孔洞,如果使用传统的单掌抚胸或双掌合十礼,手上的孔洞极易被人一眼看穿,很容易受到其他神明的轻蔑与嘲笑。
于是,睿智的七眼之神便创造性地发明了这样一个交互掩映的姿势,巧妙地隐藏了手上的大洞,同时合理的保持了体态的威严。
这也就此成为了神庭中最为严肃的致敬礼。
“领主阁下,兵火起时容易,终止时难!”
“绿松武备精良,名将众多,是大陆公认的军事强国,而且攻城经验丰富,与那些匪帮和兽人极大不同!”
“领主阁下,您确定想明白了吗?”
这番话说出来,倒是让陈默对这位神官多了几分敬意。
起码听起来,这是真在为自己着想,于是,陈默也收起了刚刚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的回应道:
“是!”
“我想得非常明白。”
“我瀚海领、天霜领与锆石领,有恩怨纠缠,有利益冲突,早晚必有一战!在我看来,趁着今年兽人没来,抓紧时间分个胜负,清爽干净!”
“大家都很忙,了结了这桩宿怨,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明白了!”
“我这就回复瑞安·月咏大主教,相信大主教会使用好这个消息,若是有锆石一方确切的动向,我会给领主阁下回信。”
“愿神明庇佑你的领地!剑锋所向,皆为您愿!”
法雷尔深深再施一礼,这就准备退场,然后立刻被陈默叫住了。
“那个,尊敬的法雷尔权杖,请留步!”
托德·法雷尔刚刚放松的精神瞬间绷紧,只觉得浑身汗毛根根倒立,陈默突如其来的尊称,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默慢悠悠地说道:“按我的理解,青空圣城一直认为,压制着绿松不来打我瀚海,是他们吃了亏对吧。”
法雷尔谨慎地点点头,斟酌着用词:“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
“那现在,这么一放开,应该算是对方得利,彩虹圣城这边,应该能多少拿到点什么吧。毕竟,你们可是‘牺牲’了瀚海领这个‘盟友’的利益呢。”
“……您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我瀚海领在这其中做出了这么大贡献,是不是应该分润一二?”
法雷尔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抽搐了,跟瀚海领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位领主在大部分时间面对大部分人群,都表现的极为慷慨,但对于自家的神殿,却总是比那些锱铢必较的侏儒算计的更加精细。
很明显,这正是标准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感情对感情,以交易对交易。
法雷尔非常小心的解释道:“我们还不确定在这次沟通中到底能获得什么,所以……”
“理解!”陈默非常大气的挥挥手:“放心,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条件或者要求,只是提醒一下,有了收益,别忘了我就行!”
“……”
————
云雾城再往北,越过那道绵延数十公里的防线,便进入了翡翠公国的核心区域。
在这一片,起伏的丘陵成为了主流地貌,高高低低的山脉交错纵横,乍一看像一张揉皱了的纸,被随意的丢弃在大地之上。
而在这团褶皱的下沿,位于红土丘陵的边缘位置,正是翡翠公国的首都翠光之城。
这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雄城巨邑。
从铅云低垂的空中俯瞰下去,翠光城退倚着墨绿色的连绵群山,进则俯瞰着一望无际的丰饶平原,新珀河的重要支流玉带河如同一条银亮的丝绦,轻柔地环抱着半幅城阙,形成了襟山带水的绝佳格局!
以至于在繁星大陆中部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水晶出双璧,翠光耀北疆”,翠光城也一度被誉为六大名城之下的中部第一城。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座美丽而壮阔的城市,正被战争的阴云死死笼罩。曾经富饶的中部平原,如今已满目疮痍。
大地仿佛一块浸透了殷殷血迹的裹尸布,胡乱的缠在这片正在经历战火摧残的土地上。到处是焦黑一片的村落,残砖断瓦的哨卡,浓烟滚滚的房屋,尸骨狼藉的战场……
就在不久之前,最后一道外围防线失守,翡翠公国的三色金鸢旗,如今只能蜷缩在翠光城头,倔强而不甘地飘着。
而在王城之中的大殿之上,这里的气氛比殿外呼啸的寒风更加凛冽,层层的魔法灯和照夜水晶投下的光芒,也无法驱散弥漫在公国大臣们脸上的阴霾。
翡翠公国的现任国主,这片土地的执掌者,碧眼大公,现年只有四十来岁,却已经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艰难的完成了一次隆重的祈祷仪式,喘着粗气坐在了那高高的王座之上。
“我已经从祖先那里取得了启示,这一次敌人的进攻,必将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翠光之城,固若金汤!”
“诸位不要担心,再坚守些日子,敌人必然退散!”
虽然祖先启示大体上是鬼话,但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敌人围城一个多月以来,对城墙的攻击一次次无功而返,损兵折将,守住,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守住又能如何?
翡翠公国,还是那个翡翠公国吗?
南关领丢了,东关领丢了,云雾领丢了,铁翼领丢了,就连王城之前的最后一道屏障三水城也丢了,绿松王国的旗帜已经插遍了公国的大半领土。
就算敌人一时半会打不下翠光城,但像这样今日劫一回,明天掠一次,公国还能剩下几年时光?
但没有人敢说话。
大家都明白,翡翠的命运不取决于翡翠,而是掌握在北方那两个庞然大物的身上。
雾月神庭需要开疆拓土,绿松王国就得高歌猛进,栖月王朝希望减少消耗,翡翠公国只能抱头挨打。
如果要回溯翡翠公国如今这么狼狈的起始点,还是要回到那个灾难性的时刻——剃刀走廊的失陷,正是那座倾注了公国大量人力财力的北境第一关被兽人蛮横的砸开,从此公国门户大开,每年都要承受兽人狂野的冲击。
扛了这么些年,公国背后的栖月王朝不想再做这样无谓的投入了,而公国自己,也不想再扛了。
每年为了防备和抵挡兽人,输送的物资和钱币能够灌满新珀河的河道,得到了什么?一个人族卫士的名声?
所以,等栖月的支援一缩紧,翡翠公国自己就没了心气。
南关陷落时,公国未发一兵一卒,云雾遇袭时,公国没给一刀一甲……
这就发生了过去两年的战争中,公国一溃千里的景象。
这是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战略放弃。
不过彼时的公国,还是给自己画下了底线,可以丢紫罗城,不可丢云雾城,可以丢东关领口,不能放铁背平原……
但是自己给自己画的底线有什么用,输着输着,不就输习惯了?
如今连翠光王城都被人家围了。
看着殿下群臣的面色各异,碧眼大公开口说道:“守吧,先守住王城,等敌人退兵之后,再做打算。”
“我们守不住平原,他们也守不住的!”
大公话音未落,城外号角声声,敌人又一轮的攻城开始了。
看着殿下群臣或麻木、或惶恐、或暗藏心思的面色,碧眼大公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手指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挥了挥手。
殿上的将军们退潮,继续去迎接绿松王国的洗礼。
而在城外的一片山头上,亲自来到前线的门罗侯爵,正在亲眼目睹绿松友军的又一轮攻城。
与过去一直是锆石领打主力不同,今年的这一次算是“冬季攻势”吧,锆石领换做了压阵的角色。
确实是过去几年损失有点重,尤其是此前和兽人金鬃大将麾下部队的一场硬碰硬的大仗,打的有些伤了元气。
现在,门罗侯爵很有些庆幸。
翠光城太硬了。
不仅仅是城防硬,守卫部队的士气也相当高昂,毕竟这是公国贵族们的老巢。
一个国家哪怕再烂,也有些地方是不可触碰的,那就是掌权者的自留地。
遥想蓝星的东夏,上下几千年历史之中,面对异族入寇,帝国侵略,北方常常丢的轻而易举,但到了南方偏安一隅,却总还能在糜烂腐败之中撑上许久,不就是因为朝中掌握话语权的那些,都是最富裕的南方几省出身的高官名士吗?
没错,哪怕是皇帝亲自守在北方都不行,该被抓被抓,该上吊上吊。
按照那些豪族世家的思路,本来就是南部几省将养天下,外敌既然这么强,北边那些负担,丢了也就丢了。
最为酷烈的时间段,就是当年四爪海蛇进攻东夏的时候,因为是南方的四大买办家族主政,于是北方的大片领土一枪不发就丢光了。
什么时候开始抵抗的呢?是在敌人已经占领了半个东夏,都打到魔都之城,触碰到四大家族的基本盘了,从这里开始才有了正面大会战。
历史的荒诞,源于人性的真实。
此时此刻,就在这翠光之城的城下,门罗侯爵目睹了有史以来烈度最高的攻防战。
绿松王国的军阵如同墨绿色的潮水一般向前卷动,为了尽快通过中间这片被敌人火力覆盖的死亡之地,哪怕是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重步兵也在竭尽全力的向前奔跑。
在他们的阵列中,夹杂着许多头顶巨盾的攻城车,一旦抵近城墙,就会瞬间撑起直指城头的长杆和抛钩。
在步兵冲锋集群的掩护下,几十座巨型的可移动箭楼被推动着缓缓压向城墙,被固定在箭楼上的长弓兵们不停的拉弓放箭,试图对城上的火力进行压制。
而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巨型投石机“群山之怒”在不停的咆哮,巨大的杠杆轰然摆荡,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焰弹丸,或是专门针对城墙的“破城槌石”,高高的甩过战场的上空。
当然,还少不了魔法师集群的对抗。
人族和人族之间的战争,在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都会以魔法对轰作为主要的输出手段,悬挂着魔法护盾的战车,掩护着魔法师快速进入射程,紧接着,便是漫天飞舞的、色彩各异的魔法之光。
灼热的火球、刺眼的闪电、腐蚀性的酸液、以及看起来就冰寒彻骨的霜冻射线……灵能激荡产生的冲击波,让空气都有些微微变形。
这种程度的对轰,毫无疑问,进攻方的绿松要吃亏得多。
大型城市的防御体系和能够支持的魔法盾强度,都是野战兵团所无法比拟的,绝大部分城市,只要自己内部不出问题,等闲三五倍兵力是打不下来的。
当然,因为人族这种复杂的人性,所以一旦被围城,内部出问题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区别只是问题大小,损害轻重而已。
一批又一批的战士倒在冲锋的途中,又一批接一批的涌上去。
一名高阶战士幸运的躲过了沿途的重击,拖着一面已经被砸的破破烂烂的巨盾冲到了城下,并踩着同伴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土坡的尸体,猛然一个纵跃,向着城头发动了冲锋。
欢呼声在战场中响起。
又戛然而止。
这位绿松勇士在空中至少挨了二十多发大火球和爆裂火焰,加上密集的箭羽攒射,从空中坠落下来的时候,已然成了一头被烤熟的豪猪。
攻城持续了整整半天,双方进行了极其惨烈的交换,城上的前排和城下的战场,都铺满了密密层层的尸骸。
心情复杂的门罗侯爵发出了一声叹息。
看样子,这一轮对翡翠公国的进攻,就要到此为止了!
作为以勇武立国,讲究功勋,过去几年又累积了足够的胜利者形态的绿松王国,门罗侯爵对于王国的风格了解的非常清楚。
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但是在确定无法获得胜利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颜面。
如今这种完全不讲理,且不计伤亡的进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强打,是因为不想打了!
这是战争结束之前的极限施压。
按照这个势头,再打一两天,绿松的大军就要撤了!
果然,当天傍晚,在本次指挥的绿松王太子的大帐之中,那位年轻的,才刚刚长出一点胡须的年轻人面带微笑,给门罗侯爵带来了一个令他惊喜之余,又有些惊疑不定的消息。
“青空圣城的主教大人发话,对东线的攻击禁令,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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