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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家族大秘辛(万字大章,要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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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予安被热情洋溢的肖恩·奥康奈尔从“军火库”里半拉半拽地带出来时,别墅餐厅里已经灯火通明。

    长长的桃花心木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与闪闪发光的水晶杯早已各就其位。

    空气中弥漫着烤牛排的浓郁香气,混合着黄油和迷迭香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来来来,林,坐我旁边!”

    肖恩不由分说地将林予安按在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那里正对着伊丽莎白的主位,是一个能被所有人清晰看到的焦点位置。

    林予安礼貌地对众人笑了笑,坦然入座。

    瑞雯坐在他的另一侧,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冲浪手的不羁,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家族的优雅。

    但她的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客厅角落里那块静静立着的冲浪板。

    晚餐正式开始,管家带领着侍者,如行云流水般为众人斟上红酒。

    并将第一道菜——香煎北海道扇贝配黑松露酱——精准地送到每位客人面前。

    “所以,林,”肖恩完全无视了餐桌礼仪,用餐前面包蘸着果酱,兴致勃勃地开启了话题。

    “你觉得我那些宝贝怎么样?是不是比麦克那艘破帆船有意思多了?男人,就该玩点硬核的!枪,还有鱼竿!”

    麦克无奈地摇了摇头:“爸,林明天还要出远海,你别总拉着他聊钓鱼。”

    “这你就不懂了!”肖恩立刻反驳道,“出色的水手,必然是出色的渔夫!”

    “他们都懂得如何与大海打交道,如何解读洋流和风!你说对不对,林?”

    林予安微笑着举起酒杯,向肖恩遥遥一敬:“肖恩先生说得对,大海的智慧是相通的,无论是驾驭它,还是向它索取馈赠,都需要同样的耐心和敬畏。”

    这番话既肯定了肖恩,又拔高了立意,说得滴水不漏。

    “说得好!敬畏!”他重重地点头,“不像某些家伙,总想着征服大海,结果呢?被一条三百磅的剑鱼耍得团团转!”

    肖恩·奥康奈尔听得眉开眼笑,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拉着林予安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那些与“传奇大鱼”搏斗的史诗故事。

    每一个故事的结尾,都是大鱼以一种充满智慧和力量的方式,挣脱而去,留给“大师”无尽的遗憾和下一次必将成功的誓言。

    就在这热络的气氛中,伊丽莎白用银叉轻轻敲了一下瓷盘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平静地落在林予安身上。

    “听起来,林,不仅精通航海,对渔业也有很深的见解。”她的开场白温和而客套,但林予安能感觉到,真正的晚餐现在才开始。

    “略知一二,夫人。”他谦逊地回答。

    “是吗?”伊丽莎白微微一笑,那笑容意味深长。“不知你对今晚的主菜,巨石河农场的顶级牛排,有什么看法?”

    伊丽莎白的本意是想通过林予安说他不懂牛排,然后她可以顺势说道;没关系毕竟中西方文化不同嘛。

    再以此来劝诫瑞雯,看事物,看人,不要只看表面,要学会看更深层次的东西。

    “巨石河遗产农场”这七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林予安的神经。

    他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运营团队交给他的一份需要特别关注的VIP客户名单。

    排在最前面的几个名字里,赫然就有伊丽莎白·蒙哥马利。

    当时备注的指令是:无论产量如何,必须确保蒙哥马利家族的订单优先供应。

    他抬起头,迎上伊丽莎白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她知道吗?她是故意用这个问题来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展示我除了“水手”之外的实力?

    还是,一种更隐晦的敲打?提醒我,在我引以为傲的产业上,只是一个“农场主”的身份,在她眼中并无特殊?

    伊丽莎白继续说道,声音平缓,“我听说,他们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套横跨整个美国本土的冷链物流体系。”

    “这其中对温度、湿度和时间的把控,恐怕不比驾驭一艘帆船在复杂海域航行要简单吧?”

    林予安瞬间做出了决定,无论对方是何意图,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从容地拿起刀叉,用一种近乎专业的眼光审视着那块牛排。

    “夫人您说得很对,但巨石河的成功,根基并不在物流,而是在源头。”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它的核心优势有三点。第一,基础牛种。他们用的是最顶级的安格斯牛作为母本,确保了肉质的基础。”

    “第二,基因改良。他们每年会花费八位数的资金,从日本引进纯正和牛基因,进行人工授精,以优化大理石花纹和脂肪的熔点。”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是饲养方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番专业到极致的讲解吸引了。

    “他们只用苜蓿草、燕麦和农场自产的玉米混合喂养,绝不使用任何催肥的谷物。”

    “甚至会在牛的成长期,定时给它们播放古典音乐、进行人工按摩,以降低皮质醇的分泌,确保肉质的松软。”

    “您现在闻到的这股独特的奶香味,正是源于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

    他讲得一清二楚,仿佛那些牛就是他亲手养大的一般。

    凯拉悠然自得的吃着面前的牛排,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地好奇问道:

    “哇,林,你兼职养牛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个问题,像一个完美的捧哏,将舞台的聚光灯彻底打在了林予安身上。

    林予安看着凯拉那天真烂漫的脸,微微一笑,也不再伪装下去。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地看着主位上的伊丽莎白。

    “是的,我在养牛,算是一个农场主吧,也就是巨石河农场现在的主人。”

    这句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平静的餐桌上轰然炸响!

    凯拉的嘴巴张成了“O”型,麦克眼中闪过极度的震惊,而瑞雯则混杂着惊奇与探究的目光,重新审视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最激动的人,莫过于肖恩。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甚至碰倒了手边的空水杯。

    但他毫不在意,一双眼睛放光地看着林予安:“你……你是农场的新主人?那你……那你一定知道,老亨特的二儿子和妻子吧!”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伊丽莎白,眼神复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亨特的二儿子和妻子?林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交接时看到过的那些资料和照片。

    老亨特·洛克菲勒是一位非常固执和传奇的老人,农场的交接条件极其苛刻。资料里确实有他家人的照片……

    突然,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亨特二儿子妻子的那张黑白照片!那张温婉动人、笑容灿烂的脸……

    林予安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射向正在和牛排较劲的凯拉。

    那眉眼,那鼻梁,尤其是那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和脸颊上浅浅的梨涡……

    如果把照片里的女人画上彩妆,再褪去岁月的痕迹,那简直就和眼前这个女孩,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凯拉似乎感觉到了林予安灼热的视线,以为是自己切牛排的动作太粗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我太饿了嘛,抱歉抱歉,嘿嘿……不过,林,你农场养的牛排也太好吃了!”

    她天真的话语,此刻听在林予安耳中,却像是惊雷。一股寒意从他的背脊窜了上来,混杂着巨大的好奇与震惊。

    他带着询问的眼神,缓缓地移向伊丽莎白和肖恩。

    只见夫妻二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虽然只有一瞬,却被林予安精准地捕捉到了。

    伊丽莎白立刻开口,强行将话题拉了回来,“天呐!没想到林,你居然是这个农场的新主人!”

    “那么,我想蒙哥马利家族作为农场最忠实的客户,未来的供应问题……就拜托你了。”

    “当然没问题,夫人,蒙哥马利家族本就在我们优先供应的名单上,这是老亨特留下的传统。”

    伊丽莎白笑了笑,然后对一旁的管家说道:“可以上甜点了。”

    这个生硬的转折,无疑是默认了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晚餐的后半段,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肖恩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凯拉依旧没心没肺地享受着甜点,而林予安,则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一个被精心守护了多年的秘密花园。

    甜点用完,伊丽莎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平静地说道,“林,我收藏了一些不错的中国茶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书房品尝一下?”

    林予安立刻起身:“当然,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红木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旧书和皮革的混合香气。佣人为他们泡上了一壶茶,那清亮的汤色和豆香味,像是龙井的味道。

    伊丽莎白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林予安,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看来,你发现了。”

    林予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伊丽莎白的声音悠远起来,仿佛在追忆一段被封存在琥珀里的时光。

    “我曾经有一个非常美丽的二女儿,像一朵安静的白玫瑰。”

    “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巨石河农场原主人,亨特·洛克菲勒的二儿子。”

    “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爱情,他们结婚了,很快就有了一个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女儿……”

    “但在十七年前,他们的女儿还不到一岁的时候,他们在从丹佛回农场的路上,被一个卡车司机迎面撞上……”

    伊丽莎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可见骨的痛楚。

    “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亨特失去了他最骄傲的儿子,而我也失去了我最珍贵的女儿。”

    “我们两家都想抚养那个因为在家里,而幸存下来的孩子,我们跟老亨特吵得天翻地覆,最终我们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她放下茶杯,看着林予安,说出了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凯拉,她其实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外孙女。”

    “当年,为了让她能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不用从小就背负失去父母的悲伤,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对外宣布,这是我老来得女。我们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书房里一片死寂。林予安被这个用爱构筑的巨大谎言,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们一家人,除了瑞雯之外,共同守护了这个秘密十七年。”

    伊丽莎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林,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永远不要在凯拉面前,提起她长得像这件事。”

    “我不想任何一点意外,打破她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

    林予安沉默了许久,消化着这个沉重的秘密。

    他抬起头,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她知道真相?”

    伊丽莎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比复杂的,混杂着爱与自私的悲伤笑容。

    “可能……要等到我和肖恩都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吧。”她轻轻地说,“那样,即使她怪我们,恨我们欺骗了她,我们也看不到了。”

    “虽然她可能会因此责备我们,但是……和给她一个无忧无虑,充满爱的童年相比,我们愿意背负这点责备。”

    这个回答,让林予安的心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是一个家族,用一个延续了十七年的谎言,为他们最珍视的宝贝构筑起一座美丽而又脆弱的城堡。

    而他,一个无意的闯入者,现在却成了这座城堡秘密的知情者之一。

    书房里的空气,因为这个沉重的故事而变得粘稠。顶级龙井的清香,似乎也无法驱散那份萦绕了十七年的悲伤。

    林予安看着眼前这位掌控着庞大家族,第一次在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看到了属于母亲的深深脆弱。

    他沉默了许久,不是在思考是否要答应,而是在消化这个秘密背后那排山倒海般的爱与牺牲。

    他终于明白,为何凯拉能在那样的豪门中,依旧保持着水晶般纯粹的天真。

    因为她所有的成长道路,都被家人用自己的身躯铺成了平坦的坦途,为她挡住了所有可能刺痛她的碎石。

    林予安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紫檀木茶几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目光郑重地迎向伊丽莎白。

    “夫人,”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您给予她的,不仅仅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更是给了她一个没有阴影的世界。”

    “我向您保证,这个秘密从我这里,绝不会有泄露的可能。”

    他没有说“我会保守秘密”,而是说“不会有泄露的可能”,这是一种更具力量和确定性的承诺。

    代表着他不仅会管住自己的嘴,更会用行动去规避任何可能引发问题的风险。

    伊丽莎白紧绷的肩膀,在听到这句承诺后,终于有了微不可察的放松。

    深深地看了林予安一眼,眼神中那份审视与防备,在此刻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信任。

    她甚至觉得有些讽刺,自己家族最核心的秘密,最终却托付给了一个仅仅认识不到一天的外人。

    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值得这份托付。

    “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老亨特选择你作为农场的继承人,看来,他那双老狐狸的眼睛依旧毒辣。”

    “另外,请原谅我今天对你失礼的试探,一切都是想更了解你,至于瑞雯那丫头的心思,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你们年轻人去解决吧。”

    “等你和麦克出海回来,如果你能得到他的认可的话,他应该会邀请你加入那件他一直在谋划的事情。”

    说完这句让林予安有些疑惑的话,她站起身,意味着这次密谈的结束,“走吧,今晚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书房的门再次打开,林予安跟在伊丽莎白身后走回客厅时,客厅里的气氛,正如他预料般有些凝滞。

    肖恩正独自一人坐在吧台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威士忌,他那总是充满活力的背影,此刻显得有些落寞。

    麦克则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眉头紧锁。

    而瑞雯和凯拉坐在沙发上,凯拉正兴高采烈地用手机给瑞雯展示着什么,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

    “看!瑞雯!这个博主太搞笑了,他居然想用儿童冲浪板去挑战大白鲨!”

    这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声,此刻听在林予安的耳中,却带上了一层令人心疼的背景音。

    他看着凯拉那张与照片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目光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几秒,这细微的变化,立刻被敏锐的瑞雯捕捉到了。

    她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直直地看向林予安,又看了看他身后神色如常的伊丽莎白,似乎想从他们脸上找出些什么。

    “时间不早了,”林予安主动打破了沉默,他走到沙发前,对凯拉和瑞雯笑了笑,“我该告辞了,再次感谢各位今晚的盛情款待。”

    “这就走啦?”凯拉有些意犹未尽,“林,你明天什么时候出海?哦,我差点忘了,瑞雯也会去,那我可以和她去码头送你!”

    “别胡闹了,凯拉,”麦克从窗边转过身,沉声说道,“我们自己的航行计划,别去打扰。”

    “哦……”凯拉吐了吐舌头。

    林予安依次向众人告别,与肖恩握手时,这位热情的老爷子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与伊丽莎白道别时,她只是优雅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林。关于牛排的供应,就拜托你了。”

    那句“牛排”,仿佛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我送你出去。”瑞雯站起身。

    走在通往车库的石板路上,夜风比海边更加清凉。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却比之前在海滩上时更加沉重。

    “我们去海边走走吧。”她轻声说道,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命令。

    林予安看到了她眼中疑问,点了点头,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踏上那片被月光浸染成银白色的沙滩,没有了晚餐前那份微醺的轻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言的张力。

    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海岸,那富有节奏的“哗哗”声,像是一颗沉重的心脏在跳动,敲打着彼此的神经。

    他们并肩走了很长一段路,谁都没有先开口。

    瑞雯一直在等待,等待林予安主动解释。而林予安则在组织着语言,思考如何才能在遵守承诺的同时,给予她最起码的真诚。

    最终,还是瑞雯先耗尽了耐心。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海风吹动着她的长发,拂过她线条优美的脸颊。

    “我奶奶……都跟你说了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但目光却无比坚定。

    “在书房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别想用‘聊了聊茶叶’这种话来敷衍我。”

    他无法告知她关于凯拉的真相,那是他对伊丽莎白的承诺,但他同样不想对她撒谎。

    “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家族的故事。”他选择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一个……关于爱与守护的故事。很沉重,但也很伟大。”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满足瑞雯的好奇,谜底似乎更深了。

    但她也从林予安那郑重的神情中读懂了,这个故事,他不会再透露分毫了。

    她不是一个会无理取闹、追根究底的人。既然是他选择守护的秘密,她便不再追问。

    “好,”她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她换了个话题,向前走了一小步,离他更近了一些,近到能看清他深邃眼眸中倒映的月光。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像是在悬崖边伸出脚尖,试探着那深不见底的迷雾。

    “既然我奶奶的故事,是关于守护。”她先是肯定了林予安的说法,然后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那你的故事呢?我今天才知道,我最爱吃的牛排竟然是你的产业,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你的超级VIP客户了吧?”

    她眨了眨眼,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像两颗剔透的宝石,带着点俏皮和理直气壮。

    “作为你的忠实客户,我有没有权利,稍微了解一下农场主先生的……家庭情况?”

    “比如,你为什么会想到去蒙大拿州养牛?那里……是不是很冷?”

    她问得巧妙,从牛排这个最具体的事物入手,引向农场主,再自然地过渡到家庭和蒙大拿州。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洋葱,希望能看到最核心的部分,却又害怕被辛辣的汁液呛到眼睛。

    她想知道的,当然不是蒙大拿州的天气。

    海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林予安看着她那双故作轻松,却藏不住眼底深处紧张与期待的眼睛,心中一声轻叹。

    他知道,她所有的铺垫,最终都指向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再进行任何暧昧的拉扯,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残忍。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顺着她的话题去聊农场,而是笔直地站着,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迎接着她的审视。

    “蒙大拿州,冬天确实很冷。”他先是顺着她的话回答了一句,然后,声音沉静下来,“但值得,因为我的家在那里。”

    他停顿了一下,给了瑞雯,也给了自己一个准备的时间。

    “我的故事,很简单,也很复杂。你知道的,我并非只有一个妻子。”

    他将关于艾莉娅、艾米丽和麦柯兹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她。

    没有感性的铺垫,没有情绪的渲染,只有最纯粹的事实陈述。那个让他扎根在蒙大拿州的,是一个完整复杂的家庭。

    瑞雯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份精心伪装的轻松和俏皮,如同被海浪冲刷的沙画,一点点褪去。

    海风吹得她有些冷,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如果说,伊丽莎白下午的警告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是不安的涟漪。

    那么林予安此刻亲口的证实,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因为那块冲浪板而燃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脚下的沙子,仿佛也变得松软,让她有一种即将陷落的错觉。

    “所以……”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被海沙磨砺过,“你今天送我冲浪板,只是……一个单纯的,对朋友的生日祝福?”

    “是,也不全是。”林予安看着她,语气依旧坚定。

    “我看到了你的渴望,我不想你的梦想留有遗憾。”

    “同时我也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理解你的世界,就像你也能理解我。我们这样的人,注定要在自由的航道上航行。”

    我们这样的人……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带着一丝自嘲,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往日的洒脱与骄傲。

    “我明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咸味的海风仿佛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重新亮起了光芒,尽管那光芒里,夹杂着一些她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

    “林,谢谢你今晚的一切。生日礼物,晚餐,还有……你的坦诚。”

    “祝我们,明天航行顺利。”

    “我们”,用得极其巧妙。它既不是恋人间的亲昵,也不是朋友间的客套,而是一种更深层次属于同类的宣告。

    它仿佛在说:好了,牌已经摊开,暂时,你和我是即将在这片大海上航行的伙伴。

    沉默再次降临。

    他们并肩而行,沿着被月光照亮的海岸线缓缓走着。海浪不知疲倦地亲吻着沙滩,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予安看着瑞雯那单薄而倔强的背影,他佩服她能如此迅速地收拾好情绪,重新筑起她那份骄傲的洒脱。

    这是一种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也正是在这一刻,林予安将那个从晚餐时就盘旋在他心底的疑惑,提问了出来。

    这不再是出于好奇的窥探,而是一种真诚的关心。

    “瑞雯,”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海滩上显得格外清晰,“从晚餐开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瑞雯的脚步顿了一下,“今晚是坦白夜,不是吗?”

    得到瑞雯的肯定后,他继续说道:“在晚餐时,你家人他们都在。”

    林予安措辞很小心,尽量让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冒犯,“但我没有见到你的母亲。她……是不在佛罗里达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久久没有激起回响。

    瑞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湿润的沙滩上,显得格外孤寂。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像一尊即将被风化掉的美丽雕像。

    林予安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过了许久,瑞雯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份故作的洒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我妈妈……”她开口,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吹散,“她是挪威人。”

    她抬起头,望着那轮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眼神悠远而空洞。

    “她从来都不喜欢佛罗里达的太阳,她说这里的阳光太灿烂,灿烂得有些愚蠢和肤浅。”

    “她想念奥斯陆的雪,和冬季森林里那种万物寂静的神圣的感觉。”

    这番话充满了诗意,却也透露出一种无法调和的根植于成长环境的隔阂。

    “所以,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和爸爸离婚了。回到了她魂牵梦绕的挪威,父亲继续他的航海事业。”

    瑞雯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在沙子里画着无意义的圈,“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新的男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说出的事实,沉重到需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她嫁给了挪威的王子。”

    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没有丝毫的荣耀或兴奋,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麻木。

    “所以,她现在是王妃,生活在奥斯陆的王室庄园里,过着被无数人羡慕的、童话般的生活。”

    “我们……很少见面,她有她的新家庭,新的孩子,新的……人生。”

    这个秘密,比凯拉的秘密威力更甚!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他心中轰然引爆!

    他瞬间理解了一切。

    理解了瑞雯身上那种与普通富家千金截然不同的,深刻的疏离感与孤独感。

    理解了她为什么如此痴迷于大海和冲浪,那种在巨浪之巅掌控一切的感觉,或许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原来,她不是没有母亲,而是她的母亲,活在另一个将她排除在外的,光鲜亮丽的童话世界里。

    林予安消化着这个巨大的信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带着强烈的冲击力,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wtf!那岂不是说,你是……一位公主?”

    听到这个称呼,瑞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度厌恶和自嘲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近乎于愤怒的火焰,直直地射向林予安。

    “我不是公主。”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摊开在林予安面前。那双手因为常年接触帆绳和冲浪板,指节有些粗糙,掌心甚至还有新生的薄茧。

    “你看,这双手属于大海,属于帆船,属于那块冲浪板。它会拉帆,会打结,会判断风向。”

    “它不属于权杖,也不属于任何一场需要挥手致意的无聊晚宴。”

    她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无垠的漆黑大海,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那个头衔,那份血脉,对我来说,不是荣耀,”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嘲讽与疲惫。

    “那是一座我从懂事起,就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华丽牢笼。”

    “你知道吗?每次生日我都会收到从挪威寄来的明信片,上面是白雪皑皑的森林和冰封的峡湾。”

    “她总是在信里写,瑞雯,我亲爱的女儿,你不属于那片过于喧嚣的阳光,你的灵魂里流淌着北欧的冰雪与宁静。”

    瑞雯说到这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叛逆与不屑。

    “她错了!错得离谱!”瑞雯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予安,像是在对他宣告,也像是在对那个遥远的母亲宣告。

    “我恨透了雪!我讨厌那种冰冷的,将一切都覆盖起来的虚伪的纯白!”

    “我爱死了佛罗里达这愚蠢的、灿烂的阳光!我爱这片永远温暖、永远充满生命力的、喧嚣的大海!”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胸口微微起伏着,像一头被触碰到逆鳞的母狮。

    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林予安,那双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

    “我成不了她那样的女人,也成不了你想象中任何一种需要被安置在‘家’里的女人。”

    “我学不会相夫教子,学不会在宴会上优雅地微笑,更学不会为了某个男人或者某个家庭,放弃我的帆船和我的海浪。”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将最真实的自己、最不羁的灵魂,赤裸裸地展现在林予安面前。

    “我这一生追求的东西,不在陆地上。不在任何一座房子里,不在任何一个农场里,也不在任何一座华丽的宫殿里。”

    她伸出手指,指向那片在月光下起伏不定的深邃黑暗,“它在那里,永远都在大海上!”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着他的名字,“林予安,我不是公主。”

    “我是瑞雯·蒙哥马利,一个…注定属于大海的人。”

    在这一刻,林予安清晰地看到了她灵魂最深处的模样。

    那不是一匹需要被驯服的野马,而是一只真正属于天空的信天翁。

    她的翅膀,生来就不是为了停留在谁的屋檐下,而是为了拥抱整个世界的风暴。

    他终于明白,自己送出的那块冲浪板,为何能激起她如此巨大的情感波澜。

    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份对她人生选择的最高认可。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理解与共鸣,跨越了所有关于婚姻、家庭和未来的世俗界限,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

    他们都看清了对方是被各自世界“放逐过”的人,也是主动选择“自我放逐”的人。

    他看着她,那双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那份决不妥协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欣赏与疼惜的复杂情感。

    于是,在那个瞬间,林予安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完全遵从于内心情感的举动。

    他向前踏出一步,在瑞雯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瑞雯的身体,在被拥抱的瞬间,猛地僵硬了一下。

    林予安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对她而言,任何同情都是一种侮辱。

    他只是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回应了她的宣告:“我看到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代表着:我听懂了你所有的呐喊,我理解你所有的叛逆,我看见了你真正的灵魂。

    对瑞雯而言,这就足够了。

    她刚刚才宣告了自己属于大海,宣告了自己不属于任何男人和家庭。可是在这个怀抱里,她却荒谬地有了一种“归航”的感觉。

    那座用骄傲和勇敢筑起的坚固堡垒,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力量在逐渐瓦解。

    她所有的孤独,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个拥抱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她……被看懂了。

    她慢慢迟疑地,抬起自己的手臂,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仅仅几秒钟后,林予安便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最终,还是瑞雯先移开了视线,她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属于瑞雯·蒙哥马利,洒脱而无畏的笑容。

    只是这一次,笑容里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走吧,农场主先生,”她轻声说道,“明天,你的船,还在码头等着你呢。”

    再无一言,两人默契地转身,朝着别墅的灯火走去。

    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就像他们那注定交织却又充满艰难险阻的未来。

    今夜之后,他们之间,可能再也不会是平静的湖面,至少有一方的新湖在泛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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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真的会有作者偏爱角色这一说。瑞雯这个角色我越来越喜欢。她是那种大女主的感觉,爱情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大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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