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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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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对她发脾气了,因为生她的气。但其实我更生自己的气。”

    “沈清清,对不起。”

    ——谢泽阳的日记

    时间在忙碌中被按下加速键,高二上学期,学习强度拉紧,各类学科竞赛也开始变得频繁。

    中学生单科竞赛初赛结束后,学校开展了一场以“梦想”为主题的团日活动,并在教学楼大厅设置了展板,让同学们在便利贴上写下自己的高考目标学校,粘贴在展板上。

    高二(一)班和高二(十六)班共用一个展板,谢泽阳和许澄光拿着笔来到走廊大厅的时候,两个班的同学差不多都已经粘贴完毕。遥遥地,谢泽阳看见沈冰清正拉着江萌从十六班门口走过来。

    “就剩两张了。”程勇举着手里的粉色心形便利贴,看了他们四个人一眼,“要不你们把它撕开吧,一人半张,一会儿俩人贴一起?”

    “好。”他接过仅剩的两张便利贴,在中间对折,沿着折痕撕开,给每个人分了半张。

    他在便利贴上写下了“清华大学 谢泽阳”两行字,正想找许澄光把便利贴拼好粘在展板上,就看见许澄光将他的半张贴纸啪地拍在了江萌便利贴的旁边,两人的半张贴纸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爱心。

    沈冰清写完也刚好看到这一幕,瞬间急了:“你贴我们班干嘛?”

    “大家都一起贴的,哪有什么你们班我们班的。”许澄光撇嘴。

    “我不管!我要和萌萌贴一起,你赶紧把你的拿走!”沈冰清伸手要去揭他的便利贴,被他一把捂住,“不行!我不揭!”

    “你和我们班长贴一起呗。”许澄光说。

    沈冰清不再吭声,默默走到他的身侧。

    “给我吧。”他说。

    “谢谢。”沈冰清把手里的便利贴递给了他,转身拉着江萌走回了教室。

    谢泽阳站在展板前,把他和沈冰清的便利贴拼在一起贴了上去,看到沈冰清的便利贴上,写着“北京电影学院 沈冰清”两行字。

    他的心脏倏地一颤。

    “她一直想考北影,说以后要当大明星。”许澄光站在他旁边开口,“江萌我俩也想去北京,这么一看,到时候咱们四个可以一起去。”

    谢泽阳目光定格在他和沈冰清拼在一起的便利贴上,心中滋味酸涩,唇角却微不可知地弯了弯。

    原来哪怕当下形同陌路,他还是在心里期待着一个能和她一起的未来。

    未来会到来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多么希望,这个未来能够快一点到来。

    临近期末,中学生单科竞赛入围决赛的名单公布。入围决赛的同学将要去北京参加决赛前的集训活动。

    高二一班入围决赛的有三个人,分别是谢泽阳,许澄光和程勇。学校安排他们下周从学校出发,一起乘坐大巴车去北京。沈冰清需要代表学校合唱队去北京参加一个唱歌比赛,比赛时间刚好也在下周。

    音乐老师让她和他们同乘一辆车,徐老师得知后特意把谢泽阳叫到办公室叮嘱,说他性格沉稳,也更心细,让他照顾好同去的几个同学。

    周末下午,谢泽阳挎着书包从书店回学校,恰巧看见程勇从街角的奶茶店走了出来。

    “阳哥!一起走啊!”程勇乐颠颠跑到他面前,两只手揣进兜里,跺了跺脚说,“咱化学老师也太变态了!虽说马上期末了,也不至于这么冷的天还把咱们弄到学校来练实验吧……”

    “真羡慕别人能有一个快乐玩耍的周末。”程勇耷着脑袋抱怨,忽然抬头看到了什么,扯着他的袖子喊了一声,“阳哥,你快看!前面那个是不是沈冰清?”

    “就职高门口那个!穿橘黄色羽绒服的女生!”

    谢泽阳怔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扎着丸子头,穿着橘色面包服的沈冰清。天气寒冷,她戴着一双棉手套,肩膀微微缩着,下巴埋在米白色围巾里,只留下一双雪亮亮的眼睛,看样子像在等人。

    “沈冰清!”程勇大声喊她,朝她挥了挥手。

    “等谁呢?这么冷的天儿还在这儿等?”程勇眨眨眼问。

    沈冰清避开眼神:“不告诉你。”

    “妹妹,听哥一句劝,吴皓这人真不行,混子一个,你离他远点儿。”程勇语气认真道。

    沈冰清没说话。

    “别等了,妹妹!跟阳哥我俩去做实验,去不去?或者给你买个奶茶,你跟我俩去实验室上自习去!”

    沈冰清忽然转开视线,朝他看了过来。他下意识偏了下头,躲避开她的目光。

    “不去了。”顿了片刻后,沈冰清冷冷开口,“你们学霸的世界,我没有任何兴趣参与。”

    “沈冰清你……”

    “我今天非要把你带过去上自习!”程勇边说边拉她的袖子,回头冲他喊,“阳哥,快来给我搭把手!”

    “算了。”他对程勇说,“咱们走吧。”

    见他没什么帮忙的意愿,程勇无奈松开手,追上他的脚步,和他一起离开。

    快要走到实验室的时候,谢泽阳感觉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他没多想,在实验室门口放下书包,走到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之前做完实验的学生没有及时清理实验用具,试管里还残留着溶液。他把溶液倒进垃圾桶,走到洗手台前洗试管,莫名恍惚了一下,手里的试管突然滑落,洗手池里满是崩裂的碎片,他匆忙伸手去捡。

    “你听说了吗?沈冰清为了帮职高那个男的打架,被扎了一刀,流了好多血,刚被救护车拉走……”

    “天呐!就是职高的那个……他叫什么来着……吴皓!是吴皓吧!”

    “是他!不过我上次明明听沈冰清说,她不喜欢他……”

    “肯定是她不承认!谁不喜欢一个人还能帮他打架……”

    玻璃碎片毫无察觉刺破他的掌心,血珠顺着指缝一点点滴落在洗手池里,将纯白的洗手池染上了浓稠的血色。

    谢泽阳眼前一片空白,密密层层的噪点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心脏猛地传来绞痛,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缺氧窒息。

    他双手紧紧撑住洗手台,目光却渐渐涣散,恍惚间,他仿佛在无尽的血色中看到了一个橘色的身影。

    包裹住这片身影的,是汩汩流淌的血,和铺天盖地的红。

    明明刚刚,程勇说要带她过来一起上自习的……

    刚刚程勇让他搭把手,说一定要把她带来上自习……

    可他却对程勇说,算了。

    如果他带她过来,她就不会受伤了。

    如果他带她过来……

    他为什么不肯带她过来……

    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揉搓、捏碎。他没办法继续再想下去,手上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谢泽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行不行啊?老谢!知道自己晕血还不注意点儿!”许澄光坐在病床旁,皱眉问他道。

    “沈冰清呢?”他焦急问。

    “沈冰清?”

    “她没事,但遭了点罪,缝了几针。”

    “她麻药不耐受,缝针的时候哭天喊地的。丁峻明我俩在旁边,本来想骂她,看她疼成那样,根本开不了口。”

    谢泽阳听他说着,挣扎着要起身。

    “欸,你干嘛?”许澄光按住他问。

    “我去看看。”他说。

    “她真没事,你自己还没好利索呢!”许澄光无奈劝道,最终妥协说,“行,我跟你过去。”

    沈冰清所在的病房外,谢泽阳刚走近门口,就听到她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还是烫!”

    “这回呢,祖宗?”丁峻明给她换了杯水。

    “太冰了。”沈冰清说,“算了,勉强将就喝吧。”

    丁峻明突然抬起手,沈冰清条件反射似的一躲,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试一下体温,你躲什么啊!”他吼道。

    她缩了缩脖子:“我以为你要打我。”

    “你要不是病号,我真想打你。”

    “你敢!”

    “是谁跟我说的?说不用我去找他,说自己能解决?”

    “你就这么解决的,是吧?连小命都不要了,真行!真厉害!”丁峻明喋喋不休地挖苦她,又拉着脸问,“真就这么喜欢他?”

    沈冰清突然垂下头,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想喜欢了。”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在喃喃自语,“喜欢一个人,太累了。”

    “怎么不进去?”许澄光在一旁问他,“你不是特意来看她的吗?”

    “不进了。”

    “你进去陪她吧,我回去了。”

    “你自己能行吗?”许澄光问。

    他淡淡道:“没事。”

    谢泽阳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中途被护士喊到办公室补填了一下个人信息。等他回到病房门口时,看见沈冰清正穿着病号服独自坐在门外走廊的座椅上。

    视线相对的瞬间,她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咳……”

    “好巧啊,谢泽阳,在这儿遇见你。”

    “我听说你做实验把手给划伤了,还晕血昏倒了。不是我说你,做事得专心,既然知道自己晕血,还不小心一点……”

    她挡在门口,脸色苍白得不行,额上还渗着薄汗,嘴唇也毫无血色。

    不好好在房间休息,还有心思来取笑他。

    心里又是一阵烦乱,他伸手拉起她:“回病房。”

    “你干嘛!我受伤了,你还用这么大力气扯我!”

    他立刻松开了手,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好几道明显的青紫,心里的烦乱瞬间达到了极点。

    “所以呢?”他停下脚步,冷着声音问她。

    她一怔:“所以什么?”

    “所以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我……和你有关系吗?”

    “早恋,打架,进医院,你爸给你转学,答应你来借读,就是为了让你来干这些事的,是吗?”

    “沈冰清,人要是自甘堕落就没救了,谁都救不了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冲他喊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不用你救!”

    “谁爱管你?”他说。

    他推开病房门往里走,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背上,软绵绵的,力道很重,砸在身上却并不疼。

    走廊座椅上的抱枕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了地上。

    他回头看她,注意到她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眼圈微微泛红,看着像要哭了。

    他转过头,眼睫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背上不疼,哪里都不疼,心脏却是疼的,像被无形的利刃狠狠剜刺,疼到他胸腔震颤,快要无法呼吸。

    他想起了自己在实验室听到她受伤被送去医院时的感受。

    一颗心就这样送出去,挂在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的身上,任由她处置。

    这就是喜欢吗?

    初中班主任说,沈冰清没心没肺,对人对事永远三分钟热度,干什么都没长劲儿。

    单艺迪说,她没有一次站在你这边过。

    她可以处处维护丁峻明,也可以为了吴皓打架住院。

    在她的心里,丁峻明,许澄光,江萌,吴皓,太多人都比他更重要。

    所以当初,她在他打针的时候捂住他的眼睛能代表什么?

    在他生日那天对他说生日快乐,唱歌给他听,送给他生日礼物能代表什么?

    在蜡烛燃烧时许下心愿,说自己的愿望是希望他全部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又能代表什么?

    他早就已经不是她的班长,也不是她的同桌了。

    失去了这两个身份的他,在她眼里又是什么?一个可以简单寒暄,但擦肩过后马上不想再多看一眼的老同学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握紧,又最终无力松开,再回过头时,走廊里空荡一片,身后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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