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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灯偏离了航线(3)
客厅很大,离着厨房很远,客厅里说的话,厨房完全听不到。
蒋伏面对游风不善的眼神,也一点不畏惧,就这么跟他对视,倒是愁了贺仲生和关一心。
贺仲生怕再打起来,游风行动不便被迫处于下风。
关一心的神情很有意思,稍有那么点紧张,但好像一直不希望别人看出来,于是不停摸鼻子、摸脸,以此来掩饰。
游风不说话,蒋伏又说:“按理说你现在受伤了,我不应该挑这个时候问你,可一想到我们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就因为你使绊子,我白白失去了机会,就忍不住想说。”
气氛越来越尴尬,贺仲生试图缓和:“出国?是不是有误会?”
关一心也拦了蒋伏一下:“别冲动,话要慢慢说,事儿也是。”
贺仲生一听知道了,关一心和蒋伏别有目的,根本不是来看望游风的。
这回,他跟关一心暧昧导致的神志不清,瞬间醒了一大半儿。
游风一直没说话,蒋伏一直咄咄逼人,但还是笑着的,好像开玩笑,但句句有敌意,用的语气全是阴阳怪气。
“高考之后在马场遇到,晚上一道去喝酒,我喝多了,当众说我要跟她表白。第二天接到班主任电话,说我有个机会要出国才能抓住。然后我前不久听说,你们染红头发时就在一起了,正好在那次喝酒之后。”
蒋伏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字音仿佛是咬着槽牙硬挤出来的。
贺仲生想起来了,那时候高中结束去骑马,同一届的两拨人遇到,约着去喝了顿酒,喝多了扯淡,都在那儿吹牛逼,说拿下夏灯的事。
他真以为是吹牛逼,没想到这群人当中有认真的。
难怪蒋伏这人在国外待得好好的,突然回来。是前一阵游风和夏灯公开在一起的事,刺激到他了?
但他印象中的蒋伏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又没喝酒,怎么句句都带刺儿呢?还是在人家地盘。
想到这里,他看向关一心,她的不自然,让他认识到了答案。
他就说,为什么这两天关一心跟他聊天,一直很关心游风和夏灯的关系,回忆那些对话,基本都是关一心在说——
“他们会不会分手啊?”
“游风真的太凶了,夏灯也太不理解他了,属于三观不合了。”
“还是希望他们能和好吧,毕竟在一起那么久了。”
“咱们这两天多去游风那儿待待,帮他改善一下心情吧,他又受伤又不被理解,一定难过。”
“夏灯我了解啊,她这个人对什么事都不难过的。”
“你也不要想太多哦,我最关心的当然还是你了,希望游风好起来也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啊。”
“你可以提醒下游风,夏灯是喜欢一个人待着的,吵架之后尽量不要理她,不然她只会更加想不通。”
“心疼他们两个。”
……
当时他还觉得关一心太善良、太温柔了,对什么事都是,高中一些女生对她敌意太大了。
现在他清醒了,再琢磨她的话,真有趣。
估计是她找蒋伏了,挑拨了,蒋伏才带着火来了。
蒋伏喝了点茶,好像也上头,越说声儿越大:“你托关系找人给我递话,我收到那么多导师的问候,让我以为我有那么学校争抢,当我决定出国,你乘虚而入了。”
声音太大了,终于惊动了厨房区的两人。
夏灯抬头就看到客人对着游风,神色不对劲,放下锅铲,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快步走到客厅区。
沈佑也跟了过去,倒不是怕游风受什么欺负,是想去看热闹。
蒋伏火冲出头顶,收不回去了,站起来,指着沙发上的游风:“你敢跟夏灯说,你当年知道别人要跟她表白,想损招支走人家,自己偷偷摸摸上位的事吗?!”
夏灯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这客人好像很激动,游风坐在沙发一句话不说。
他还受着伤,这客人怎么能这么吓唬他?
她往游风跟前走了两步,仰头看向蒋伏:“有话好好说。”
蒋伏看着夏灯挡在游风身前,眼睁大了,脖子筋都鼓起来了,恼羞成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状态,他险些就要当场发疯。
他往前走,指着游风的手也是青筋密集:“他骗你了,夏灯,我是蒋伏啊,我们当时彩排是一个队一个组的啊。我为你到你隔壁班的!你把我忘了就算了,他是个下三滥、下九流啊!”
贺仲生说话了:“情仇而已,别人身攻击好吧?而且你这情报是不是不太准?显然女主角不记得你,那游风为了打击一个对他构不成威胁的情敌,找关系托人让你出国……你自己觉得靠谱吗?”
蒋伏改指着贺仲生:“你少说话,跟你有关系吗?”
贺仲生举起双手,手掌对着他,仍然给他笑脸:“好,跟我没关系,但你不是来看老同学的吗?这是闹哪一出?你看现在这场面好看吗?”
蒋伏不跟他说了,还看夏灯,吞咽了一口口水,双眼都湿了:“当时文化节高中部巡城演出,彩排那一天,我们两个在那辆报废的公交车边坐着,我拉着你的手……”
他还没说完,游风手里高尔夫球杆已经挥过去了。
关一心喊了一嗓子,退开了。
贺仲生和沈佑动作很快,把蒋伏拉开了,这才没让他挨杆子。
夏灯扭头蹲下,搂住游风的脖子,不让他再动了。
游风被夏灯抱住,就跟被封印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头蒋伏显然没想到游风都那样了还能动手,本来也是看他受伤,行动不便了才敢放狠话的……这下眼珠子瞪得圆,没再说话了。
沈佑和贺仲生看他傻眼了,松开了他。
贺仲生在这时扭头看了关一心一眼,这一眼凶狠、毫无感情,完全一副已经从暧昧关系里抽身的样子。
关一心哆嗦一下,心说完了。
她挑拨的事瞒不住了,贺仲生也不会再相信她了。
夏灯又被游风骗了,他这劲头,哪能被吓唬住啊?
她真是太久没睡觉了,判断力又下降了,居然觉得现在的游风会被欺负,还像小时候那样挡在他身前……
现在她理智回来了一点,放开游风的脖子,站起来对蒋伏说:“我确实习惯忘记一些对我不重要的事,但如果真的是在我身上发生的,经过一些提醒,我还是能想起来。”
蒋伏仿佛已经猜到夏灯接下来的话,摇头不想听。
夏灯还是要说:“我因为唱歌不好听,没被允许参加文化节。”
蒋伏摇头,他不相信。
“如果你真的记得我跟你在公交车边牵手,要不是你记错人,就是你做了梦,把梦境记忆当成了现实记忆。”夏灯看了关一心一眼,提供给蒋伏一个信息:“高一新生庆典,穿着白礼服唱歌的人,是关一心。”
蒋伏扭头看向关一心。
关一心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也摇头,说不知道。
贺仲生听懂了,拍拍蒋伏的肩膀:“我也记得我奶奶在我粥里放红糖的事,但我奶奶有糖尿病,家里根本没糖。或许就是我神经紧张的时候做过这种梦,记混了。”
蒋伏不信:“不可能!就是夏灯!”
贺仲生说:“夏灯确实没参加文化节。你要觉得我这部分记忆也乱了,你可以群里问问。”
他说完,“嗐”了一声:“我让你问什么啊,我直接给你问,你觉得可以吧?”说问就问,随后把结果给蒋伏看。
蒋伏看着一水儿的“夏灯没参加那个”“不是关一心吗”,心跳更快了,真是他记错了?
那为什么他跟关一心提起这件事,她从不纠正他?如果夏灯根本不认识他,那是不是说,那些跟“夏灯”传的纸条,其实是跟她传的?
她为什么一直让他误以为那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是夏灯?
他猛然想起最近关一心给他发的消息——
“说真的,要不是游风当年那么贱,现在跟夏灯在一起的就是你。他得到就不珍惜了,到处怀疑她跟男的不清不楚,还去打人。”
“想想你跟夏灯那时候纯洁的感情,多好,我特羡慕。”
“你们俩通过我传的纸条还记得吗?我都好奇死了,但就没看过。”
“夏灯后来还跟我说,她一直忘不了,你们那时候在废弃公交车旁边牵手时的心情。”
……
蒋伏终于冷静下来,眼睛恢复到正常大小,朝关一心咬牙说了句:“玩儿很溜,也很牛逼,关一心。”
可他真的喜欢夏灯,尤其这两天频繁听到她的名字,他想起高中很多时候,他站在角落看着她……
他忍不住,也停不住,还是又问她:“如果,高中之后我没出国,我也表白了,有没有机会……”
夏灯摇头。
蒋伏感觉呼吸完全被限制了:“为什么我能知道吗?”
夏灯没回头,手往后晃了晃。
游风看见了,别人也看见了,看得很清楚。
夏灯虽然晃得幅度不大,但也是晃了几下,他眼又没受伤,脑袋也完好,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但他没动。
夏灯扭头,直接拉起他的手,从一根手指,到两根,到三根,一点一点攥紧了。
他手指凉丝丝的,又细又长,不打人的时候很好看,也好牵。
她无比坚定,就要牵住他,她找了他一个晚上,想跟他解释,就是为了牵住他。
蒋伏眉头紧皱的同时眼里聚积了更多的水。
这也太疼了。
本来两年都没怎么想起她的,只是这几天频繁地想,走心了,再看到她牵住别人,还是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游风,就疼死了。
是因为游风什么都有了,却还能拥有她吗?
还是夏灯那么坚定,不犹豫?
“可是……”
夏灯不想再听了,她听得够多也说得够多了:“不是谁都可以。”她不是谁来问都同意跟他们在一起的。
事实上问她的未免太多,但从前、现在,她都只答应了游风。
蒋伏听懂了,待不下去了,又难受又现眼,真没法待下去了。
蒋伏一走,关一心神色慌张地笑了笑:“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下午得去东城,先走了。”
她强装镇定往外走,每一步都略显僵硬。
贺仲生冲游风轻抬了抬下巴,跟出去了。
看完整场戏的沈佑坐下来,感慨:“见过黑心绿茶装白莲花的,这么黑这么绿又装这么白的,还有头一个。看贺哥这样子,估计也被她玩得差不多。牛啊这姐们,这要在涂州,指定被人挂网上谴责一下子。”
旁边的夏灯和游风,都没在听他说话。
夏灯还牵着游风的手,她没松,他也没有抽回去。
沈佑一抬头,看着两人的手难舍难分,比了个手势:“得,哥们儿懂事,这就撤。”
说着站起来往门口走,走两步退回来,拿上了烟:“慢慢聊。”
沈佑走了,走了很久,两人还牵着手。
突然,游风抽走了。
夏灯还有点不习惯,维持着张开五根指头的姿势。
“没牵够?”游风说。
熟悉的口吻,明明很没素质得得瑟瑟,但就因为他一直是这样的,反而让人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医院里那么有礼貌,却觉得疏离,一点都不像他。
他恢复原样,原本就打定主意的夏灯更有底气了:“我有话要说。”
游风脸微微撇向一边,没答应听,也没说他不听。
夏灯快步去拿了包,把小船锚拿出来,攥在手上,提了口气,慢慢站到游风面前:“我没送人。”
游风没看她的手,也不看她的脸。
他太容易对她心软了,看到就会忘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无限原谅。
夏灯说:“它掉了,我找不到了,我当时找过的。”
“嗯,然后忘了。”
“不是,我那时候太小了。”她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了,她也知道根本站不住脚,知道这多无赖。
“我那时候几岁?我很大?”
夏灯被卡了半分钟,最后小声说:“你比我成熟。”
游风看夏灯开始耍无赖了,跳过这个话题:“然后呢?”
夏灯把手伸过去:“你再给我戴一下行吗?”
“不行。”
“哥哥。”
“……”游风是真没想到。
“我不会弄掉了。”夏灯又把手递近了些。
游风扫向她的手,很白,但骨节的地方红红的,刚才用力伤到了?
“男朋友。”夏灯无所不用其极。
游风知道已经装不下去了,不管她爱不爱,他都要把她抱在怀里,可是有时固执劲儿上来,根本不管这些。
他抬起头,看着夏灯,问:“你喜欢我吗?”
夏灯微怔。
她这反应把游风伤死了,他为什么要问呢?明知道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突然执拗?
他不再看她了,也不再问了,拄着高尔夫球杆站起来,想要离开。
夏灯看着他行动艰难地挪动,眼眨的频率和眉皱的形状也太叫人难受了,迈过去拉住他的手腕。
游风缓慢地挣脱。
夏灯两只手都拉住他。
“松手。”
夏灯不松:“我不想。”
“那你想什么?”
游风扭头看她,受伤到现在,巨大的疲惫感姗姗来迟,压迫着他,叫他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再去调整表情、注意口吻。
夏灯不松,低着头,眼睫毛也在没完没了地抖,那是心在抖,她以前都没这么害怕的,哪怕被人搭讪未果恼羞成怒地对待之时。
现在她怕,她怕她拉不住他。
游风不能跟她耗了,看她难受,他也难受,会想抱她。
可她在他那个问题之后的反应太难跨越了,那个反应证明她的服软还是因为自责。
“松开!”他重声说。
夏灯指甲都剋进他的肉里,就是不要松开。
游风音量放低:“这样没劲。”
夏灯眼睛和鼻尖很酸。
游风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反牵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我不问了,但你让我自己待一下,我睡觉醒来给你戴,可不可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已经稀碎,不能要了。
当他想要放开夏灯的手,又被夏灯抓住了。
他闭上眼,无力感四处溃逃,流窜到全身。
夏灯抬起头来,脸上湿乎乎:“如果你说,我因为你着急紧张,你受伤就发慌,但为处理后面的事,逼自己冷静理智,生怕哪里没顾及,哪个检查没做,你出一丝意外,留一点后遗症。
“你对我冷漠,对我那样说话,我生气又难过,忍不住发脾气,又想你是不是有委屈。
“我误会你,忘记你,言而无信小时候的承诺,急着跟你解释,一晚上都在找你。
“看到你家有别的女生,我站在门口不敢进,怕你对我失望了,觉得夏灯这人有什么值得,她不讲道理,没点良心,还有什么脸进门呢?赶紧走吧,走远一点……
“可我根本不想走,我想进门跟你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弄丢你送给我的东西了……这就是喜欢的话,那我确实是!”
游风停滞,浑身上下。
夏灯拉着游风的手,十指紧扣,哭腔越来越重:“房博士的课对我来说可上可不上,所以没上过。跟你在一起很多事如果也是可做可不做,那我根本不会做。”
她牵紧他:“我喜欢。”
她抱住他:“我喜欢。”
她踮脚,用湿漉漉的嘴唇吻住他:“我也喜欢。”
她靠在他怀里:“你明白吗?我喜欢靠近你,从来不是因为情侣关系应该靠近,是我自己喜欢……”
游风不听了,不问了,小潜水艇的几滴泪把他骨头凿穿了,松了高尔夫球杆,俯身低头,用好的那只手捧住她的脸,寻到她嘴唇,深吻住。
他真傻逼。
瞎几把问什么问,又不是真的舍得放她走,早就准备好给她当一辈子的狗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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