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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中的飞行器(9)
夏灯回了家,打开电脑,搜索那一届青年摄影展,四十多页两百件展品都翻遍了,也没有游风的作品。
她放下鼠标,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想。
很快她睁开眼,拿手机,翻到高中同学赵苒的微信,发过去:“有时间吗?我想问你一件事。”
赵苒秒回:“咋了?这会儿不跟大帅哥腻腻乎乎,想起我了?”
夏灯和赵苒是高中同班同学,关系就像她跟舒禾、程程一样,偶尔同去食堂、餐厅,同滑滑板、游泳。
她还没回,赵苒又说:“你很可以,游风喜欢你都不告诉我。”
夏灯有要紧事,就没顺着赵苒的话题聊:“游风那组被青年摄影展展出的照片,你给我看过。”
“是吧,记不太清了,怎么了?”
“你说他拍了海浪,最后一张是关一心。”
赵苒记得了:“咋了?你跟游风因为关一心吵架了?那你可得好好跟他掰扯一下,为什么高一时给关一心拍照。”
夏灯当时没细看,现在努力回忆,脑海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穿着蓝色衣服:“最后一张是一个站在浮桥的背影,身着蓝衣,几乎融入大海,你怎么能确定是关一心?”
赵苒打了几个字,发现要说的太多,又删掉,给她弹了一个语音电话。
电话接通,她说:“你这记性,真是不行。高一新生庆典你跟关一心代表咱们班登台表演,还记得吗?”
“嗯。”
“说好穿白礼服,符合咱们班班色,你专门买了一身,她没买,去影楼借的,但没借到白色的,只借到身蓝的。”
“……”
赵苒又说:“游风那组照片里的背影,就是穿的那深蓝裙子啊。花边都一样。”
原来不是深蓝的衣服,而是礼服。
赵苒听不到夏灯说话了,以为网络不好:“还在吗灯?”
夏灯回神:“庆典的最后一次彩排结束,统筹老师把双人合唱改成了钢琴独唱,没让我登台。”
“啊?”赵苒当时跟个高二男生搞暧昧,庆典的时候两人去生物实验室亲嘴去了,没看表演:“你怎么也没说?可是你还专门买了礼服啊,那么贵,有毛病吧这个统筹!”
“礼服没浪费,给关一心穿了。”
“服了!我说怎么每次班会表演节目她都起哄叫你上,我还以为她是给你展现的机会,这么一看她就是想让你出丑啊。”
赵苒越说越来气:“什么统筹啊,那你就算唱得不如关一心,但你长得比她好看吧?你一上台那谁还在乎你唱得好不好听啊?那么漂亮的礼服给她穿不是糟蹋了吗!”
说到这儿,她卡壳了,停顿片刻后,缓慢地说:“她穿了你的那条裙子,所以,那身深蓝色……”
夏灯!
赵苒捂住嘴,差点惊呼出来。
夏灯在赵苒提到新生庆典的表演时就意识到了。
游风那一组海浪的照片,最后一张入镜的是她的背影。
她现在才大概了解,为什么后来的关一心有些针对她。
庆典那天钢琴摆放的位置不好,观众看不到脸,凭裙子辨人,就以为钢琴弹得好、歌唱得好的是夏灯。
若澄清,别人是会知道唱歌、弹琴的是关一心,却也会知道游风拍的是夏灯。
可能对于关一心来说,让别人以为游风在拍她更要紧。
跟赵苒的电话挂断,夏灯走到露台,宽敞空间让心也亮堂起来。尽管是在深夜。
她看着盏盏船灯,照亮一方海面,然后塞满她的眼睛。
她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她认识他八年,却真的不算认识他。
她攥着手机,想问他要那组照片,她想看看自己,但打开与他的聊天界面,还是放弃了。
最后只是发了一个朋友圈,一个emoji,海浪的emoji。
游风又去北京了,这次没告诉夏灯。
自从他们戳破那张窗户纸,就再没找过彼此。
夏灯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看电影,用笔记下经典台词,顺手翻译成两种语言。
程程买了水果回来,见夏灯把桌子搬到靠窗位置,挑眉问:“怎么了?是不是舒禾又开大声追剧了?”
夏灯戴着耳机没听见。
舒禾坐直了身子,眼肿成了肉包子:“我可没看剧啊,我肝了两本be文,我现在他妈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作者真有病!”
程程把打开盖子的水果盒子,端给夏灯一份,回到自己座位,把纸抽扔给她,接着吃了一口蜜瓜:“至于吗?”
“你不理解那种给你希望,又让你破灭的感觉,那种无力感是这一整包纸巾都接不住的。”
“那你别看了不就行了吗?”
“我刚去作者微博评论区把她骂了一顿,舒服多了。”
程程下巴点点她面前的水果:“吃点甜的,等会儿出去逛一圈。”
舒禾咬了一口西梅:“我等下抢特签,限量的。”
“那我自己去了。”程程说完看向夏灯,知道她大概率是拒绝,还是问:“灯等下遛弯去吗!南门那边开了个路边酒吧。”
夏灯在誊写东西,眼神在电脑屏幕上和笔记本中往返,时不时瞥一眼手机,时不时点亮一下屏幕。
程程问舒禾:“灯怎么怪怪的?”
舒禾没注意:“她哪天都是怪怪的啊,今天又没上课,迟到满勤第一人,也就西澳这种拿钱堆的垃圾学校,搁别的早劝退了。”
程程抬头看灯:“这么亮的灯,她还要到窗户那边吗?多冷啊。”
舒禾喝着玉米须:“她搬桌子时问我,寝室信号是不是不好了。”
“等电话呢?”
舒禾笑了:“可能吗?只有别人等她电话的情况发生。”
突然,夏灯手机响了一下,她立刻拿起,有些鲁莽了,手机磕到了瓷杯,清脆的动静,尾音很长。
舒禾很好奇:“灯你在干吗啊?”
夏灯付了款,答:“帮我外公买件东西,限量的要抢。”
舒禾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没这么盯着手机过。”
程程说:“你这个手速可以抢下周艺术展的票了,只卖两百张我是不理解。”
“可以。”夏灯答应了:“但不保证一定抢到。”
“我俩已经看过一次了,是想陪你去看。”程程说:“我看你买了相机,猜你应该会对这个主打摄影作品的展感兴趣。”
舒禾也说:“你只用抢你自己的就行了,第一波放票时我们已经抢到了,没你身份证号,买不了你的。”
“好。”夏灯没有拒绝。
晚上抢完票,三人去了新开的路边酒吧。
穿着凉快的男男女女一人端着一杯调好的酒,蹲在台阶,镭射照在地上的是酒吧的logo,音乐是百大dj随机放,紫外线照得白衣服像会发光,年轻的味道一飘七里香。
女生雾霾灰的头发看不太出,但细瘦的胳膊纹了蝎子一清二楚,奢侈凉拖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脚背,红色的指甲油泛着亮光。
男生银发、红发,万年不过时的黑衣服、白衣服,脖子、手指头上是小众潮牌单品,脚上的鞋六千、七千,九千八。
大部分是西澳的,也有旁边外国语院的,还有凤凰港湾的不知名演员、音乐人、这个那个博主、up主。
舒禾知道这趟街一到晚上就人多,但不知道这么多,有点傻眼。
程程也没想到,他们都开始过夏天了,果然是太久不串夜场了,已经跟不上趟了。
舒禾说:“程程你买酒去,我跟灯在旁边章鱼丸子等你。”
旁边是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台湾小吃,外边有铁制镂空的围挡圈出一块区域,放置着长板木桌和原木椅。
夏灯一坐下来,何公瑾托着一盘子酒走过来。
舒禾挡住嘴,小声说了句:“晦气。”
夏灯看到他,反而想起游风,游风说,以后有人打扰她,要说。
可是他去北京都没告诉她。
他已经消失快一个星期了,舒禾说航大九院有人透露,游风有幸去北京参与一个研讨会,差不多要一个月。
他说他喜欢她,海浪的照片、110的备注,好像也算证明,但他要去北京一个月,却没告诉她。
还不如以前相敬如宾的时候,那时他出远门都会说一声。
现在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可能,他生气了,故意没说。
再就是,那些默默做的事,都是他少年时的游戏,游戏性十足,含爱量极低。
没意思。
她本不想研究这些男欢女爱麻烦事的,他非要较量,较量不过又嫌她不开窍,这男人,真没意思。
躲着吧。
别回来。
程程也端了酒过来,看见何公瑾,立刻眼神询问舒禾,舒禾给她使眼色:这傻逼自己来的。
程程了然,坐到何公瑾旁边:“这儿有人了。”
何公瑾眼睛一直在夏灯脸上。夏灯的脸,看不腻的,能一直看就是一种享受:“等那人来了我就走。”
程程笑了:“有劲吗这位哥?铁板还没吃够?”
何公瑾没皮没脸的:“那我铁了心当舔狗都不行啊?尽情给我闭门羹,我就爱吃这一口儿。”
舒禾刚喝的一口酒喷了出来:“真够没脸的何公瑾。”
何公瑾冷不丁严肃:“放眼涂州学区,谁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人是能矜持的?矜持的都是不够喜欢。”
舒禾和程程相视一眼,再看他迷离的眼,果然醉了。
“灯灯,我记得你之前戴着一个手链,我知道那个设计只有一个设计师做过,我打听到他从日本回来了,还有没有想要的?我花多少钱都给你买,好不好?”
手链。
游风还没有还给她。
随便吧。
何公瑾一定觉得自己很深情,双眼含水,光里都是夏灯,但旁人听着真的有点腻歪。
程程刚过喉咙的那口酒,突然卡住了,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舒禾翻白眼:“人家不比你有钱?喜欢不会自己去买?”
程程听舒禾小可爱讲话才咽下去了,接着说:“而且那设计师不接私人订制了,你最多买到限量的,限量的又不是独一无二的,有什么新鲜?我们灯手上那链子是独一无二的。懂吗?独一无二。”
何公瑾被挤兑,脸色有点差,但喝多了就无所畏惧:“独一无二不也是花钱买的,钱能买到的东西,有多值钱?有些人看着高贵还不是因为价钱不满意?一线当红的又怎么样,钱给够了让她陪局吃饭,她不陪吗?”
他这话讽味十足,不知道他指什么,但难听是肯定的。
程程看向夏灯,紫外线下她的神情比平常更淡漠,像在生气。
这还挺少见的,她赶紧下巴点点舒禾,眼神示意。
舒禾这才发现夏灯嘴抿得有点紧,虽然幅度不大,旁人兴许看不出来,但一个屋檐下待久了,她们太知道这有多反常了。
她先站起来:“买了酒就回去吧,我还得看剧呢!”
何公瑾上手了,拉住舒禾的胳膊:“走什么啊,我哥们儿等下过来,咱玩会儿骰子呗。”
舒禾甩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何公瑾笑了:“情急,情急,你可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个样子属实是让人吃不下去。”
舒禾听到这里已经很不爽了,程程也把酒杯重重撂在桌子上。
何公瑾酒精上头、没完没了:“下回出来还是收拾下吧,长得丑点不是错,但出来玩就。”
他还没说完,夏灯已经拔出酒杯的玻璃吸管,插在他的手背,没插穿,但破了,流了血。
舒禾吓得吸气,捂住嘴。
程程反应很快,在何公瑾叫唤着站起来之前就挪到了夏灯和舒禾前面,伸手挡住她们。
动静不小,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夏灯没说话,微信转给舒禾八千,再从她兜里把她手机拿出来,接收,搜到何公瑾的微信,转过去,备注医药费,拉黑了。
这套动作完成,她才看向捂着手叫唤的何公瑾:“离我远点儿。”
说完走了。
程程和舒禾紧跟上。
周围看热闹的都讨论起来,还有西澳的人在打口哨——
“真牛这夏灯,有钱就是底气足。”
“程程打架那个事儿也是夏灯报的警啊,够狠的一点机会不给。”
“长成这样又有钱,我真想知道她有没有烦恼。”
“没听说她有对象。”
“别闹了她这个条件哪个男的配得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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