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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传.”
此时的王塑也看着陆传,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虽然一直以来,王塑都对陆传寄予厚望,他拥有的资源,家世,才能,这些个东西.
都是陆传拥有的特点。
他的才华以及拥有的一切。
一个毋庸置疑的,拥有强大潜力的人。
他的成长也并非一帆风顺,从寻枪开始,就饱受着江文马甲之名的调侃,直到可可西里的时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姿态出现,以贯穿三奖的成就,成为当年最炙手可热的文艺片。
也奠定了他能够夺取第七代魁首资格的东西。
当初他拍的南京南京不好吗?
实际上,就算是从王塑的角度去看,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非要说有什么错的话。
那就是有李轩的南京照相馆,让他的作品就颇有点生不逢时的感觉。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不逢时。
一个用更低级的视角。
更朴素的价值观。
却在票房和口碑上更胜了一筹。
非要说南京照相馆有什么比南京南京弱的地方的话。
那大概就是南京南京他是去东京电影节的作品。
是有着今年亚洲大奖的资格的角逐.
但如今。
这部电影就告诉了王塑一件事情。
那就是陆传。
到如今,依然获得了成长。
他还没有停歇下来。
现在告诉他这部他以为是田壮辅助拍出来的电影,居然是他自己的本事。
成长。
这是陆传的成长。
在面对挫折之后的蜕变。
“好小子,你可以的。”王塑就真正意义上的正视了陆传,陆传也有所感觉,那种真正意义上被看到之后,证明了自己之后的感觉。
和原来的认可不一样。
原来对自己的认可,可能就是基于家世的积累和背景,以及和京圈利益的深度绑定。
所带来的.认可。
而现在不一样。
他就真正的认可了自己。
就像。
他认可李轩一样。
陆传此时就淡淡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李轩啊。
你在北大的演讲就完全感染了我。
让我有着如今这个
心态已经去到完全境界的自己。
完全以“拍出好作品”为推动力的自己,心无旁骛,这种拍摄可可西里时的心态,就让自己强大。
非常强大。
而旁边的田壮也看着陆传满脸欣赏。
一个不会失败的人不可怕。
但一个失败之后还能爬起来自省进步的人。
才是最可怕的。
而如今的陆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这个档期里。
有着角逐机会的人。
角逐,争夺一切的机会。
“你怎么就没争一争这个档期呢?”
“因为没有必要,这几年我也拍了不少的作品,已经足够夺奖了,犯不着为了这个僧多肉少的档期,去争这些个东西。”
“裤子,你越来越像个商人了。”
此时。
张谋子就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马裤子,笑着调侃。
“你不也是吗,这香樟树之恋,其实对你来说就更像是为了捧那个女孩子而弄出来的电影作品,没有特别多具体的意义。”
“就只是单纯的为了那个.谋女郎。”
“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是存在一些艺术表达的,我就并没有把这个档期当成特别特殊的地方,他和我以往的作品一样,对每一部作品的追求都是认真的,仅此而已。”
马小刚就知道张谋子说的是认真。
他就真的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档期。
是他那么多年电影生涯以来的一个月而已。
说到底他还是华夏第一。
马小刚就看着旁边的张谋子。
“那这个档期我们就成为纯粹的观影者吧,如何,有什么感兴趣的作品?”
“有兴趣的作品.倒也真的有.”
“谁的?”
“江文的《让子弹飞》。”
此时的张谋子就顿了顿说道:“听说他磨了好多年,我就很好奇,这个中影的王牌,打磨了那么多年,弄出来的作品究竟是怎么样的姿态。”
“他可是被誉为华夏那么多年来最有可能超越我的人呢。”
“我就想看看他的巅峰作品是怎么超越我的。”
“还有李轩.”
“就看他这一次是否能把老的京圈变成过去吧.”
这一次,是《让子弹飞》。
韩平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身边就是江文。
江文显得很放松,甚至还有闲心跟旁边的人开着玩笑,仿佛即将要接受审判的不是他的作品。
那么多年磨出来的作品。
他所拥有的就只有无比的信心,还有对自己作品的信任。
韩平不一样。
他很紧张。
作为中影的老大,这部电影,他倾注了太多的资源和期待。
他知道江文有才。
也知道这部电影足够的优秀。
但情绪这种东西就不是他能够完全控制得住的事情。
绝对没办法完全控制呀。
只能说尽人事而听天命。
尤其是当它要和市场,和观众,和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对手正面碰撞的时候。
此时的韩平呢喃道。
“来吧,就让我看看你的剑是否能和观众的频率对得上。”
电影开始了。
火车,铁轨,白马。
火锅,歌声,马县长。
开场不到一分钟,一场干脆利落的劫火车戏,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死死地钉在了银幕上。
节奏快得惊人。
镜头剪辑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感。
韩平微微坐直了身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光是这个开头,就值回票价了。
故事很快进入了鹅城。
张麻子假扮的县长,和鹅城霸主黄四郎的交锋,正式拉开序幕。
然后。
第一重震惊,来了。
六子。
张麻子的干儿子,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就因为一碗凉粉。
被黄四郎手下的人,和一群被煽动的看客,堵在了讲茶大堂。
“你吃了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的钱!”
人群在鼓噪。
逻辑被扭曲。
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想让你死。
韩平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看懂了。
这哪里是在说一碗凉粉的事。
这是诛心。
这是用最恶毒的方式,去摧毁一个人的尊严和清白。
银幕上,六子涨红了脸,百口莫辩。
他看着周围一张张或麻木,或恶毒,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
他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影厅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决定。
他拔出刀。
划开了自己的肚子。
鲜血淋漓。
他从自己肚子里,掏出了那碗还没有消化的凉粉。
只有一碗。
“看见了吗!是不是只有一碗!”
他嘶吼着。
然后,倒了下去。
整个影厅,死一般的寂静。
韩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太狠了。
江文,你太狠了。
用如此惨烈,如此直白的方式,去讲一个关于“剖腹证粉”的寓言。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观众,那些普通的影迷,那些专业的影评人,都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电影了。
这是一把刀子。
直接捅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韩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文。
江文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银幕。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韩平的心,沉了下去。
也提了起来。
这,才只是个开始。
…
电影的节奏,越来越快。
张麻子和黄四郎之间的斗法,你来我往,充满了黑色幽默和智慧的碰撞。
然后。
第二重震惊,以一种排山倒海的姿态,轰然而至。
鸿门宴。
张麻子,黄四郎,汤师爷。
三个人。
一张桌子。
一场戏。
韩平作为从业几十年的顶级大佬,自认为看过无数精彩的对手戏。
但没有一场。
能和眼前这场相比。
“师爷,高!县长,硬!”
“黄老爷,又高又硬!”
对话开始了。
不。
那不是对话。
那是战争。
每一句台词,都像是一发子弹,充满了机锋和暗示。
每一句,都有至少三层意思。
第一层,是字面意思。
第二层,是威胁和试探。
第三层,是对历史和现实的辛辣讽刺。
韩平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几乎要跟不上这三个人的语速和思维跳跃。
周润发演的黄四郎,霸气外露,笑里藏刀。
葛优演的汤师爷,油滑狡诈,左右逢源。
而江文自己演的张麻子,匪气和正气交织,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三个影帝级的演员,在这场戏里,迸发出了核爆级的化学反应。
“你说是钱对我重要,还是你对我重要?”
“我!”
“你再想想?”
“不会是钱吧?”
“你再想想!”
“还是我重要。”
简单的几句对话,把三个人之间的张力,拉到了极致。
韩平的后背,已经完全靠在了椅背上。
他彻底放弃了去分析。
他只想享受。
享受这种被顶级才华,顶级演技,顶级文本,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的快感。
太爽了。
这才是电影!
这才是真正的商业和艺术的完美结合!
信息量太密集了。
密集到他觉得,只看一遍,根本不可能完全消化。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
等电影结束,他要立刻再买一张票,马上二刷。
不。
是三刷,四刷!
这场“鸿门宴”,彻底颠覆了他对“文戏”的理解。
原来文戏可以拍得比动作戏还紧张,还刺激,还让人血脉贲张。
影厅里,已经有观众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和笑声。
那是一种被才华彻底折服后,发自内心的赞叹。
韩平知道。
这部电影。
成了。
彻底成了。
…
故事走向了终局。
黄四郎死了。
死的有些滑稽,又有些落寞。
鹅城的百姓,冲进了碉楼,瓜分了一切。
革命,成功了。
张麻子的兄弟们,拿了钱,要去上海,要去浦东。
他们告别了大哥。
坐上了那趟曾经载着马县长来的火车。
最后的镜头。
张麻子一个人,骑着白马,在铁轨旁,缓缓地跟着远去的火车。
夕阳下,他的背影,显得无比孤独。
电影,结束了。
黑幕。
字幕升起。
影厅里,先是短暂的寂静。
然后。
“轰——!”
雷鸣般的掌声,炸裂开来!
所有人,都自发地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地鼓掌。
掌声经久不息。
韩平也站着,机械地拍着手。
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赢了?
然后呢?
那个喊着“枪在手,跟我走”,带领大家走向胜利的英雄,最后,却成了孤家寡人。
这种巨大的失落感和茫然,比任何直白的悲剧,都更让人心碎。
这结尾,是什么意思?
韩平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这个结尾,让整部电影,瞬间拔高到了另一个维度。
它不再只是一个“土匪斗恶霸”的爽片。
它成了一个寓言。
一个关于革命,关于人性,关于理想主义者最终宿命的,深刻寓言。
灯光亮起。
掌声还在继续。
韩平转过头,看向江文。
江文正对着观众挥手致意,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有点痞,又有点得意的笑容。
他似乎感受到了韩平的目光,回过头来。
“韩总。”
江文咧嘴一笑。
“怎么样?”
韩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牛逼”。
他想说“天才”。
他想说“这他妈才叫电影”。
但这些词,在刚刚那120分钟的光影风暴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他忽然明白了江文之前说的话。
“未来我也拍不出《让子弹飞》这样的作品来了。”
是啊。
这样的作品,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需要一个创作者最巅峰的心态和才情。
缺一不可。
韩平的心里,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就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电影,一个认识江文以来,他所最期待发生的事,如今已经发生。
它有趣,好看,能让所有观众都看得懂,看得爽。
它又有无数值得反复咂摸的细节,和深不见底的内涵。
它在商业上,无可挑剔。
在艺术上,足以封神。
他看着江文,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江文……”
“这就是我心中的完美作品。”
完美两个字。
对于他来说,就绝对不是轻易用得到的词汇。
除非像现在这样,真的忍不住。
真的他妈忍不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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