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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清脆的勒马声划破春日的宁静,为首的刀疤大汉猛地拽紧缰绳,胯下的黑马人立而起,前蹄踏起一片尘土,稳稳停在李世民的马车前。
他右手握着柄磨得发亮的横刀,眼神轻蔑地扫过马车,最后落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身上,手指还故意在刀鞘上敲了敲,发出“哐当”的轻响。
其余几个强盗也骑着马围了上来,马蹄踩着官道上的迎春花,将马车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半圈。
他们个个面露凶光,腰间的弯刀出鞘半截,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可是过路的?”
刀疤大汉扯着嗓子问道,语气里满是戏谑,目光在长孙无忌护在身前的动作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长孙无忌第一时间侧身挡在李世民面前,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左手微微抬起,对着刀疤大汉拱手道:“我等是前往华洲游学的读书人,路过此地,不知壮士拦路,意欲何为?”
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尽量平和,既不想暴露身份,也想先稳住这些强盗。
毕竟陛下还在马车内,若是真动起手,难免会有风险。
“呵,等的就是你们这些游学的!”
刀疤大汉嗤笑一声,策马凑近马车,马蹄几乎要碰到车轮。
“这条路是耶耶祖上铺的,过路费听过没?要走就缴纳钱粮,看你们这穷酸样……”
他的目光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粗布衣裳上
扫了一圈,又撇了眼那辆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马车,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
在他看来,这几个读书人穿得寒酸,坐的马车也破旧,想来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
“不过这马车虽破,耶耶瞧着还顺眼,就当是过路费了。”
刀疤大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威胁起来,他故意耍了耍横刀,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咻”的轻响。
“你们要去华洲就走着去,若是不想走,也可以原路返回长安,反正这条路,耶耶说了算。”
车架上,李世民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
他原本还想看看这些强盗的底细,可听到“祖上铺路”的荒唐说辞,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长孙无忌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帝王的怒意,后背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他心里也颇为无奈。
这才离开长安一天的路程,竟就这么巧合地遇上拦路抢劫的强盗,而且看对方的架势,显然是惯犯,可见这周边的治安早已形同虚设。
他正想再周旋几句,拖延时间,却见刀疤大汉的目光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怎么,你还敢瞪耶耶!”
刀疤大汉看到李世民满脸怒意,非但不怕,反而来了兴致。
他劫道多年,遇到的不是跪地求饶就是惊慌失措的,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凶横模样,顿时觉得新鲜又恼火。
他当即举起横刀,刀尖直指李世民的胸口,语气狠戾:“怎么,想跟耶耶动手?就凭你们两个,也配?”
“放肆!”长孙无忌脸色骤变,右手猛地抽出手中的横刀,就要上前阻拦。
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
箭矢划破春日空气的瞬间,尖锐的破空声格外刺耳。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支羽箭已如流星般精准射向刀疤大汉握刀的右手。
“噗嗤”一声闷响,箭头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顺着箭杆瞬间涌出,染红了大汉的袖口与马鞍。
横刀“哐当”落地,刀疤大汉痛得浑身一颤,惨叫出声:“啊,我的手!”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额头上冷汗直冒,看向四周的眼神满是惊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喊杀声从道路两侧的树林里爆发出来。
只见一群身穿黑色短打,腰佩横刀的汉子猛地冲出,他们动作利落,眼神锐利,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转眼就将剩下的几个强盗围在中间。
“不好,有埋伏!”
强盗中有人惊呼,脸色瞬间惨白,慌忙调转马头想逃。
可他们刚拉动缰绳,就被短打汉子们拦住去路,刀光闪烁间,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
马车架上,李世民垂眸看着眼前的混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留下一个活口即可,其余全杀了。”
他本就因强盗拦路而怒火中烧,此刻见有人主动出手,便顺势下达了处置命令。
这些惯犯作恶多端,留着也是祸害百姓。
然而,那些冲杀的短打汉子中,为首的那人却特意转头睨了李世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与审视,似乎在判断他的身份。
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冷声道:“按这位先生说的办,留活口!”
话音刚落,短打汉子们便立刻动手。
刀光剑影间,几个强盗很快就倒在血泊中,只剩下断了手的刀疤大汉还在挣扎。
他见势不妙,猛地一拍马背,调转方向就往树林里跑,嘴里还不忘放狠话:“就凭你们,也想抓到某?等一百年……”
可他话音未落,就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原来温禾早已骑着小黑马绕到他前方,手里握着一根从路边折断的碗口粗树枝,趁着刀疤大汉不备,狠狠砸在了马腿上。
黑马吃痛受惊,前蹄扬起,将刀疤大汉掀翻在地,重重摔在满是迎春花的草地上。
短打汉子们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刀疤大汉绑了起来。
为首的青年走到温禾身边,拱手笑道:“这位小兄弟身手不错,刚才那一下又快又准,佩服佩服。”
温禾收起树枝,拍了拍小黑马的脖子,莞尔道:“举手之劳罢了,总不能让他跑了。”
另一边,李世民本想呵斥那些短打汉子未经允许就擅自行动,可刚要开口,身旁的长孙无忌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道:“这些人不是百骑,也不是玄甲卫的人!”
李世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他看的出来,这些人埋伏在这里,应该就是等着这群强盗。
而且很早就在这里了。
这点从他们身上的露水不难看出。
“难怪刚才这片林子上空,有飞鸟不敢落下。”
李世民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竟然连这点破绽都看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距离官道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一支伪装成商队的队伍正悄然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陈大海看着被绑走的刀疤大汉和那群陌生的短打汉子,满脸愕然地回头看向身边两人。
“楚校尉、张队正,现在这情况,我们还上吗?”陈大海指了指身后,只见十几个玄甲卫士兵早已卸下商队的伪装,手握横刀,随时准备冲锋。
他们本是暗中跟随保护李世民的,刚才见强盗拦路,就想动手,却没料到突然杀出另一伙人。
楚校尉的脸上肌肉微微抖动,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他转头看向张文啸,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张队正,这伙人来路不明,万一对陛下不利……”
玄甲卫负责帝王安危,此刻见有不明势力介入,心里难免着急。
张文啸没有迟疑,压低声音提醒道:“楚校尉,我等先不暴露身份,递进去看看,若是那伙人不利,便将他们斩杀。”
楚校尉沉吟片刻,觉得张文啸说得有理。
他深吸一口气,慌忙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玄甲卫士兵:“都把武器收起来,继续伪装,所有人迅速隐秘的靠近!”
士兵们迅速收起长枪,重新换上商队的衣服,加快脚步朝着李世民方向而起。
在马车上的人,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官道上的动静,他们的袖子下面,都藏着已经上弦的神臂弩。
树林边缘,随队的长孙冲与长孙涣几乎同时踮起脚尖,朝着官道方向眺望。
春日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他们没有楚校尉、张文啸手中能望远的器物。
所以只能勉强看到远处模糊的人影与马车轮廓,根本分不清那是否是父亲长孙无忌的身影。
兄弟二人一个是长孙无忌特意指派来,一个是温禾特意带来。
前者是长孙无忌想让他在李世民面前多露脸。
后者是温禾带来让长孙冲少露脸的。
此刻见远处似乎没什么异动,兄弟俩都悄悄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时,却恰好撞见对方同样眺望的动作。
空气瞬间凝固,兄弟俩对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重重“哼”了一声。
随即猛地扭过头,一个看向左侧的树林,一个盯着脚下的草地,脸上满是“不屑与你为伍”的嫌弃
另一边的官道上,那为首的短打青年正将刀疤大汉胡大一脚踹倒在地,又上前狠狠踩住他的后背,语气里满是怒火:“胡大,你总算落在耶耶手里了,这半个月你们这群人在这拦路抢劫,伤了不下十几个游学的士子,连官府的告示都敢无视,害得耶耶险些被上司罢官!”
“官?”
听到这两个字,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长孙无忌顿时松了口气,悄悄将按在腰间横刀上的手收回。
若是官府之人,倒比不明势力安全得多。
车架上,李世民微微探身,声音平静地问道:“你们是官府的人?”
那青年闻言,低头踹了胡大一脚,才抬眼睨向李世民,语气里满是不屑:“吵什么吵!不是官难道是贼不成?刚才我等拼死救了你们,不道谢也就罢了,还敢随便搭话,哪来的规矩?”
在他眼里,李世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还沾着些尘土,活脱脱就是个赶车的马夫,这样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跟他这个官吏问话。
“失礼失礼了。”
就在气氛尴尬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温禾从小黑马背上翻身跳下,快步走到青年面前,顺势递过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官长莫要跟他计较,他叫李二,就是个不懂事的马夫,没见过世面,您别往心里去。”
车架上的李世民听到“马夫”二字,脸颊的肌肉忍不住轻轻抖了几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紧。
这身份还是出长安前,温禾非要让他扮的。
当时长孙无忌极力反对,说帝王扮马夫有失体面,可温禾却振振有词:“陛下这一身英武气度,若是扮成商旅或读书人,反而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扮个不起眼的马夫,才能真正掩人耳目。”
他当时竟还觉得温禾说得有道理,点头应了下来,如今倒好,真被人当成了普通马夫,连说话都要被嫌弃。
一旁的长孙无忌憋得嘴角发紧,心里暗自腹诽:‘陛下,您当初要是听臣的,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表面上还得维持着“随从”的模样,低头装作整理马车的样子,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他是马夫,但也是很重要的马夫!”
就在这时,李承乾突然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小脸上满是认真,对着那青年大声说道。
“他要赶车带我们去游学,没有他不行!”
李世民听到儿子的话,心里瞬间暖了几分,刚才的些许不快也烟消云散。
还是自家孩子心疼自己,知道维护他这个“马夫”的体面。
他伸手摸了摸李承乾的头,眼神里满是欣慰。
那青年被李承乾认真的模样逗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跟你们计较。这胡大是附近出了名的强盗头子,我们追了他半个月,今日总算抓住了,得赶紧押回县衙交差。”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手下。
“把人绑结实了,别让他跑了!”
温禾见青年捕快有几分松动,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意,语气诚恳:“官长为民除害,连日追查强盗,真是辛苦。我们一行正要去郑县游学,恰好与官长同路,不知能否跟在官长身后同行?这郊外偏僻,若再遇到刚才那般不长眼的毛贼,有官长在,也能多份照应。”
那青年捕快闻言,脚步顿了顿,显然有些犹豫。
他们押解重犯,本不想带外人同行,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温禾已经顺势将另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了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眼神里带着几分“懂事”的笑意。
青年下意识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捏了捏便知里面是铜钱,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刚才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巧了!我们便是郑县的不良人,这次正是奉县尉之命,特意来捉拿这胡大的,既然同路,你们便跟着吧,不过得跟紧些,别耽误我们赶路。”
温禾心中了然。
果然是不良人。
唐初尚未设立专门的捕快机构,各地治安全靠“不良人”维持,这些人多是熟悉地方情况的壮汉,行事虽有些粗粝,却胜在灵活干练,对付胡大这类地头蛇强盗,最是合适。
“多谢官长!有劳各位了!”
温禾连忙拱手道谢,姿态放得极低,既给足了对方面子,也让后续同行多了几分顺畅。
就冲着之前两个荷包,那青年不良人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切,忍不住问道:“你这小小年纪,倒比那些酸文人懂规矩,你们说是来游学的,莫不是要去郑县的乡里,教那些农户家的孩子读书?”
“官长说的是!”
温禾顺着话头应道,抬手往马车方向指了指。
“刚才那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我家小郎君,别看他年纪不大,才九岁,却已经识得上千个字,这次去郑县,就是想给农户家的孩子开个蒙,教他们认些字,懂些道理。”
谁知青年不良人闻言,却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信:“某看他就是来混日子的吧,一个九岁的孩子,自己还没长利索,哪能教别人读书?也亏你们这些人想得出来,莫不是拿游学当幌子,实则是来游山玩水的?”
温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自腹诽。
就是某想的!怎么着吧?!
可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干笑着附和:“官长说的是,小孩子家确实没什么经验,这次也是跟着历练历练。”
青年不良人轻哼一声,不再纠结这事,转而指了指被手下牢牢绑在马背上的胡大,语气凝重了几分:“不过你们也算运气好。这胡大半个月前突然纠集了一伙人,就在这长安到郑县的官道上拦路,专挑你们这些游学的人下手。”
“前几天还有两个读书人被他们杀了,尸体扔在树林里,还是猎户发现的,今日若不是遇上某,你们怕是也要栽在他手里。”
“专门截杀游学的人?”
温禾故作惊讶,眉头皱了起来,像是真的被吓到,随即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官长,这就奇怪了,游学的人大多没什么钱财,他们截杀这些人,哪有截杀商队来得划算?莫不是有什么别的恩怨?”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一队商队慢悠悠地从旁边的岔路拐了过来,正是张文啸、陈大海带着的玄甲卫与百骑伪装的队伍。
商队的马车上堆着鼓鼓囊囊的货物,几个人扛着扁担,看似随意地走在路边,可余光总是忍不住朝着这边观望。
张文啸和陈大海看脸上的表情很是僵硬,二人强忍着不去与温禾对视,脚步都加快了几分,生怕被不良人看出破绽。
那位楚校尉更是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去看此刻陛下那朴素的模样。
好在那青年不良人满心思都在胡大的案子上,根本没注意到这支“路过”的商队,闻言随意摆了摆手。
“谁知道呢!某也觉得奇怪,所以县尉才急着要抓他,等押回郑县严加审讯,总能问出缘由。说不定是这些读书人得罪了什么人,有人雇胡大来报复也未可知。”
温禾笑着点了点头,又顺势问道:“看官长行事利落,想必是郑县不良人里的好手,还没请教官长高姓大名,日后若是在郑县遇到难处,也好上门叨扰。”
青年不良人被这话捧得心里舒坦,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某叫张大广,在郑县不良人里管着一队弟兄,日后你们在郑县遇到麻烦,不管是丢了东西,还是被人欺负,都可以去县衙旁边的不良人房找某,报某的名字,保准给你们摆平!”
他刚才摸了摸那荷包,粗略的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几文。
这可够他们这些弟兄们,喝好几天酒了。
“原来是不良帅啊,失敬失敬。”
温禾连忙拱手。
张大广被逗乐了,伸手竟然去揉了揉温禾的脑袋:“你这小娃娃怎的这么老成,莫不是山怪成精了,说起话来倒像是个油皮。”
这是说温禾像是个老油条。
就在二人后面的李世民当即大笑了起来。
“官长说对了,他叫温大,就是个油皮。”
总算是被李世民抓到机会揶揄了。
张大广闻言,特意看了一眼温禾,能被一个马夫这么肆意嘲笑,看来这小娃娃也不是什么贵人。
不过倒是一个识趣的人。
没多久。
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郑县。
路上温禾一直和张大广套近乎,从他嘴里问出了不少事来。
这郑县下辖十五个乡,有八十几个村子。
它所隶属的华洲只属于中州,所以郑县的地位并不高,只因为是在关中,所以还勉强称得上是中等县。
至于知县,来之前温禾便知道了。
此人姓崔,乃清河崔氏出身。
不过温禾他们不是为了这位知县来的。
一来他们是为了找个距离长安近一点的地方,二来是因为这里最近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张大广他们入城后,就带着胡大去了县衙了。
走之前还特意给温禾他们指了去客舍的路。
“我们先去住下,等明日,再带小郎君去县衙报备,如何?”温禾近前,询问李世民。
后者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说道:“某只是个马夫,此事你问某作甚?”
温禾无语。
这李二竟然耍起小孩子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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