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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齐恭敬回答:“学生生育恩施,就读于武昌府江汉书院。”
工部堂点头,“你殿试那篇策论,陛下颇为赞赏,很是不凡。”
秦思齐心中一惊。皇帝竟与工部堂议论过他的文章?秦思齐忙谦道:“学生愚见,蒙陛下不弃。”
李尚书却似乎话中有话:“年轻人有锐气是好的,只是朝堂之事,往往比文章复杂得多。”说罢便转向与他人交谈,留下秦思齐暗自思忖这话中深意。
宴至中场,气氛愈加热烈。新科进士们逐渐放开拘谨,互相敬酒谈笑。秦思齐应付完一轮敬酒,稍觉疲惫,便借口更衣暂离席位。
走出大堂,春日微风拂面,带来一丝清凉。秦思齐信步至院中海棠树下。宴席上的酒气与喧嚣渐渐散去,他这才感到些许放松。
“秦兄也出来透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思齐回头,见张汝霖提着个酒壶走来,脸上已染红晕,显然喝得不少。
“汝霖兄好酒量。”秦思齐笑道。
张汝霖摆摆手,靠在海棠树干上:“不过是强撑场面罢了。说来可笑,寒窗十年,梦想的不就是今日?可真到了这里,反倒觉得不像自己了。”
秦思齐默然。他何尝没有同感?方才席间,他与各位大人对答如流,言谈举止恰到好处,可内心却有个声音在问:这真是你自己吗?
良久,秦思齐轻声道:“或许这就是成长吧,从书生到官员,总要经历这般蜕变。”
张汝霖仰头饮了一口酒,突然问道:“思齐,你可曾想过请授何职?”
秦思齐微微一愣。按照惯例,一甲进士多直接入翰林院为修撰、编修,这是清贵无比的出路,也是入阁的捷径。但他心中却另有想法。
秦思齐谨慎地回答:“尚未细想。”二人相视一眼,返回大堂。
宴会持续至申时方散。秦思齐随着人流走出礼部大门,几位同年进士邀同去茶楼续饮,秦思齐婉言谢绝了。
回到里仁路那处暂时栖身的小院,秦思齐反手合上木门。回到房间卸下那身御赐的探花官袍,换上一件寻常的青衫,这才感觉稍稍透得过气来。
秦明慧端上一杯清茶:“思齐,累了吧?”
秦思齐摇摇头,接过茶盏坐在窗下的椅上。任由思绪沉入今日宴席上的纷繁景象,那些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的问话,尤其是工部尚书李立恒李大人对自己的那份不同寻常的关照。
为什么?他反复咀嚼着每一个细节。李尚书位高权重,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门下往来皆显贵。自己虽是新科探花,但在这些真正的权贵眼中,也不过是众多有望新晋中的一员罢了。
为何独独对自己青眼有加?那份看似随和的问候,那几句关于湖广风物的闲谈,背后似乎总萦绕着一层看不真切的薄雾。两者之间,除了同朝为官,还能有何更深层的联系?他试图理清头绪,却总觉得抓不住关键。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的沉思。秦实诚前去应门,低声交谈几句后,手持一封素雅却质地精良的请柬快步走来:“思齐,有人送来的。”
秦思齐接过请柬,封面上并无多余纹饰,只以端正的楷书写着“秦进士 思齐 亲启”。他拆开火漆,抽出内笺,目光直接扫向落款,赫然是李府二字!
工部堂官,单独邀见他这个新科进士?这绝非寻常的赏识那么简单。
压下心头的惊涛,面上不动声色,对仍候在门外的小厮温言道:“有劳了。不知贵主人可曾交代所为何事?”试图探听一丝口风。
门外的小厮举止得体,显然是高门大户训练出来的,闻言只是谦恭地回道:“回秦进士的话,主人并未明言,只说若秦进士今日得闲,可至府中品茗闲谈。”
品茗闲谈?李尚书相邀,自己都绝无推辞的可能:“请回复李大人,学生稍作整理,即刻便前往拜见。”
送走小厮,秦思齐立刻起身更衣净面,换上一身略显正式但又不至于过分拘谨的直裰。整个过程,他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反复推敲着李尚书可能的意图、自己该如何应对、说什么话、持什么礼节…
种种情景在脑中预演,却又觉得一切猜测都可能徒劳。这种面对未知强大力量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殿试等待唱名的那一刻,只是这次,考场换成了更加幽深难测的官场。
接秦思齐的马车碾过京城夜晚的街道,窗外市井的喧闹声隐约传来,但秦思齐浑然不觉。他端坐车中,眉头微蹙,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李府位于城东勋贵云集之地,朱门高墙,石狮威严,气派非凡。门房显然早已得到严嘱,一见秦思齐报上名号,并未有任何盘问,立即躬身引他入内。
穿过数重灯火通明、布局精巧的庭院,越往里走越是清幽,最终来到一处雅致静谧的书房外。
引路的小厮轻声通报后,便躬身退下。秦思齐定了定神,抬步踏入。
书房内烛火通明,李立恒已换下白日的一品朝服,只着一身深赭色云纹常服,正站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悬腕挥毫,泼墨山水。
见秦思齐进来,并未立刻停笔,而是不紧不慢地勾勒完最后一笔山石轮廓,方才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抬起眼,面带温和的笑意:“思齐来了,不必多礼,坐。”
秦思齐不敢怠慢,依旧依足礼数,恭敬地长揖到底:“学生秦思齐,拜见尚书大人。不知大人深夜相召,有何教诲?”
李尚书摆了摆手,绕过书案,示意他在一旁的黄花梨木椅坐下:“不必如此拘谨。白日恩荣宴上,人多口杂,却不得好生叙谈。老夫见你气度沉静,应答有度,想起自己当年初登科第时的情景,颇有些感慨,故想寻你过来,闲谈几句,也算是一段缘分。”语气温和,如同一位寻常的长辈关心看好的子侄。
说着,他示意一旁静默伺候的仆人上茶。“尝尝这茶,”
李尚书亲自将一盏青瓷茶盏推至秦思齐面前,“这是今年新进的恩施玉露,乃我那一女婿特意寻来的老家明前茶,滋味甚是不错。”
恩施玉露!女婿特意寻来!
秦思齐双手接过茶盏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香清冽馥郁,确是顶级玉露无疑。但更重要的是这句话里透出的信息!李尚书的女婿…他知道赵明远的母亲出身高门,父亲不是工部侍郎吗?难道高升啦?
一个清晰的线索瞬间打通。原来如此,原来根由在这里!
自己与赵明远在书院相交莫逆,此次入京,在外人看来,他秦思齐早已被打上了标签,而赵明远,毫无疑问是李尚书的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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