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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壳铸造成功的那一刻,就像是一针强心剂打在了整个奉天工业区的血管里。
但这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更现实的难题就摆在了桌面上。
那是曲轴。
如果说机壳是压缩机的胸腔,那曲轴就是它的脊梁骨。
这根长达六米,重达十几吨的大家伙,要承载着几千千瓦电机带来的恐怖扭矩,还要把这股劲儿均匀地分配给六个巨大的活塞,把气体死死地压进那个三百大气压的合成塔里。
重机厂的车间里,那根刚刚经过粗加工的曲轴毛坯横亘在两顶尖之间。
它太大了。
看着就像是一条还没苏醒的钢铁巨龙。
曲令颐围着它转了三圈,手里的粉笔在上面画了好几个圈。
李伟站在旁边,眼里的红血丝比昨天更多了,他手里拿着一张探伤报告,语气有点沉重。
曲总工,这是咱们用最大的水压机锻出来的。可是这大家伙太长,锻造的时候火候稍微把控不好,里面的晶格排列就不均匀。现在的探伤结果显示,第三和第四曲拐的连接处,也就是受力最大的那个R角,应力集中很严重。
李伟指着那个位置,声音压得很低。
这要是转起来,一旦到了共振点,这这就不是断轴的问题,这根断了的轴能把整个厂房给掀了。
这就是基础材料学的短板。
没有万吨级的大压机,就没有那种能把钢铁像揉面团一样揉得致密无比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曲令颐身上。
大家都在等,等着这位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女总工,再变出一个魔术来。
可这次,曲令颐没有画图,也没有改设备。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根曲轴,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死物,倒像是在看一个生了病的孩子。
既然硬度不够,那就给它穿层铠甲。
曲令颐突然开口了。
穿铠甲?李伟愣了一下,轴怎么穿铠甲?这又不是坦克。
滚压。
曲令颐吐出两个字。
滚压强化。
她在那个脆弱的R角上比划了一下。
就像咱们给坦克负重轮做表面硬化一样。既然里面的晶格我们改变不了,那我们就把表面的那一层金属,给它硬生生压进去!
用高硬度的滚轮,施加巨大的压力,把表面的金属晶格给它挤碎、压平、压实!让表面形成一层致密的压应力层!
这就像是……
曲令颐顿了顿,想到了一个通俗的比喻。
这就像是咱们纳鞋底。那一层层布本来是松的,但只要咱们把线纳得够密,勒得够紧,那鞋底就能硬得跟铁板一样!
只要表面的皮够硬,里面的肉软一点,反倒韧性更好,更不容易断!
李伟的眼睛亮了。
这是坦克扭杆悬挂系统的处理工艺啊!
把原本用在几公斤重零件上的技术,用到这个十几吨的大家伙上?
疯。
太疯了。
但这确实是唯一的路。
当天下午,一台也是临时改装出来的“巨型滚压机”就架在了那根曲轴上。
与其说是机器,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液压钳子,钳口上装着两个硬度极高的钨钢滚轮。
开始!
随着曲令颐一声令下,车床带动着巨大的曲轴缓慢旋转。
液压泵发出嘶吼,钨钢滚轮死死地咬在了那个脆弱的R角上。
滋——滋——
那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
没有切削,没有火花。
只有纯粹的力量在对抗。
工人们都能看到,随着滚轮的推进,原本粗糙暗淡的金属表面,竟然像是被抛光了一样,泛出了一层镜子般的冷光。
那是金属密度被压缩到极致的证明。
每滚压一圈,这根“脊梁”就硬实一分。
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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