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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踮着脚,将最后一件粗布短衫晾在竹竿上。那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在烈日下像面残破的旗帜。随着风飘动、
刘兰花十五岁嫁到白湖村,已经生过两个小孩,但都夭折了。才二十岁的人,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显得那双杏眼格外大,却没了往日的神采。她抖开一件小儿衣衫那是思齐的,袖口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线头。
自从丈夫死后,这孩子就变得格外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眼神深沉得不像个两岁孩童。有时候半夜醒来,她会看见儿子睁着眼睛望着茅草屋顶,那目光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想到这里,刘兰花鼻子一酸。抬头望向院墙外那条通往娘家的土路,眼眶红了。
三天前,她背着思齐回了趟刘集村,一进门,在也忍不住委屈和苦难,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着,母亲就拉着刘兰花的手哭:"我苦命的孩子,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如何带着外孙活着去啊!"
三个哥哥围坐在堂屋,两个姐姐也回来了。
大哥刘大山搓着手,说道:"小妹,咋们是亲兄妹,你家那五亩水田,可不能荒着。那是你跟思齐活着的去命根子,让娘家人给你种着,不会饿着你跟思齐。"
三哥刘三河接话道:"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给自家人种最妥当。"
母亲拍着她的手背:"女儿啊,让你哥哥们种,交完税后收成四六分,哥哥们家里人多他们拿六成,你跟思齐拿四成,够你们娘俩嚼用了。娘算过了,够你们吃的。"
她当时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租给村里族人都是,刘兰花都能拿六成,族人里只拿四成,自家亲哥哥反倒是他要六成只给我四成!
刘氏声音发抖,说道:"娘,思齐还小,可那田是大柱留给他儿的!而且你们分的那点粮食只够吃,不够用啊,思齐长大,我还想送他读书。"
二哥刘二海冷笑:"两岁多的娃娃懂什么田产?等他能扛锄头,地早荒了!而且村里人能用心种吗?"
刘兰花看向最后的稻草父亲,那个曾经把她扛在肩头摘枣子的男人,此刻却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一言不发,默认着这一切。
她没在反驳什么,而是独自回家,回到白湖村,离开这个地方。
回想起这些的刘氏,眼泪一滴滴的砸在衣衫上,心如同裂开一道口般,还在继续蔓延。连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湿。
回过神来时,发现孩子不在小院里,她害怕了!开始到处找孩子,在村里到处叫喊着秦思齐的名字,村里人听后,也都加入进去到处寻找。听到动静的秦怀仁向着哭喊的刘氏跑去。顺便告诉寻找的乡亲,秦思齐在私塾里。
秦怀仁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满脸通红的说道:"大柱家的!大喜事!你家思齐被秀才公收下做学生了!没有丢,放心吧!"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感觉到不可思议!
秦怀仁激动地比划着,夸张的说道:"是真的!那孩子在私塾外头听了一会,就把《三字经》从头到尾背了二十多句!秀才公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当场就收下了,还免了束脩!"
她双腿一软,跪坐在泥地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打了自己两耳光!发现这是真的。
哭泣呢喃着:"我儿,我苦命的儿,你爹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秦怀仁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崩溃的妇人。过了好一会儿,刘氏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用袖子抹了把脸,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腰背竟比往日挺直了几分。两人向思齐家走去,刘怀仁一路上说着思齐的聪慧。
但刘氏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眼神却变得坚定:"怀仁叔,劳烦您回去告诉秀才公,我刘氏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
刘氏把家里不多的鸡蛋4个鸡蛋,全给了刘怀仁,刘怀仁拒绝,但架不住刘氏的强硬。
秦怀仁无奈点点头,把鸡蛋收下,说就当拜师礼了。正要转身离开,院门外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说道:"你要干什么,弟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他做了什么?"
刘氏抬头,看见大哥,秦大安扛着半袋粮食站在门口,浓眉下的眼睛狐疑地在她和秦怀仁身上来回扫视,以为她们秦怀仁欺负她的弟妹。
秦怀仁连忙摆手:"大安别误会!我是来报喜的!思齐那小子,被秀才公收下做学生了!让他旁听"
秦大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两岁的娃娃能读什么书?"
他放下粮袋,拍了拍手上的灰,想到:"莫不是秀才公图谋不轨..."目光在刘氏身上打量了一圈。
刘氏顿时涨红了脸。她才二十岁,虽然粗衣陋服,却掩不住青春的身段。丈夫刚走一个月,就被人这样揣测,羞愤得指尖都在发抖大叫着,声音陡然拔高,:"大哥!您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吗?"
秦大安被噎住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
一阵欢快的童声打断了他的话,秦思齐喊着:"娘!娘!"
众人回头,只见秦思齐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跌跌撞撞地奔向母亲,一头扎进刘氏怀里。刘氏紧紧抱住儿子思齐。
秦大安蹲下身,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你真拜秀才老爷为师了?怎么做到的?"
秦思齐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大伯:"我就背《三字经》给秀才爷爷听,秀才爷爷就让我以后去旁听啦!"
说着,他奶声奶气地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让大伯相信了他。
秦大安震惊地张大嘴,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他下意识感觉到不可思议。这哪是两岁孩童?分明是文曲星下凡啊!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回家拿钱!供你读书!"
秦怀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秀才公说了,思齐年纪还小,先旁听着,不要束脩!等大些能拿稳笔了再说。"
刘氏抹了抹眼角:"全凭秀才公做主。怀仁叔,麻烦您回去说一声,我们母子感激不尽。"
秦怀仁点点头离开了。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只麻雀在枣树上叽叽喳喳。
秦大安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弟妹,那个田的事......"
刘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将思齐往怀里搂了搂,声音低了下去:"大哥,我们家的地,一定要留给思齐。您之前说的六四分......就六四分吧,只要够我们娘俩糊口就行。"
秦大安叹了口气。他有自己的田要种,实在腾不出手来帮弟媳。村里那些纷争他见得多了,谁把谁家的水放了,谁往谁田里扔泥巴了,为了一垄地能打得头破血流。
秦大安问道:"族长怎么说?"
刘氏摇摇头:"还没去。我打算下午带思齐去一趟。"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三人回头,看见族长秦茂山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他们。秦茂山的声音不疾不徐说着:"听说你们找我?"
刘氏慌忙行礼:"村长,正打算下午去拜访您。"
秦思齐乖巧地行礼:"村长爷爷好。"秦茂山眼中精光一闪,捋了捋胡子:"好,好。你们决定好了?田怎么处置?"
刘氏咬了咬唇:"交由族人种,交完税后我六分,族人四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思齐还小,以后还请您多照顾。""应该的。"秦茂山点点头,"都是同村人,互相帮衬是应当的。"
秦大安插话道:"我侄儿现在被秦老秀才收做学生了,以后更要麻烦族长多照应。"
秦茂山明显一怔,他眉头皱了起来问道:"秦老秀才?我爹?"
刘氏刚要解释,秦茂山已经摆摆手:"罢了,我正好要去找我爹问些事。田契的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让秦老四他们来签契书。"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等人都走了,刘氏才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软软地靠在门框上。秦思齐仰起小脸,看着母亲,逗着母亲开心。:“娘,等我考上秀才了,带你住大房子,穿好看的衣服,带白银手镯。”
刘氏一把抱住儿子,将脸埋在那小小的肩膀上,无声地哭泣。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怀里的这个孩子,是她全部的希望。
秦思齐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望向远处秦茂山离去的方向。那双属于孩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思。他要读书,改变这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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