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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南剧烈起伏的心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些许,胸中那股几乎要撕裂的窒息感也稍缓,她深吸了一口林间清冽的空气,声音仍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那天……那天在祭坛之上,我们明明亲眼看到你……被那焚天魔焰彻底吞噬……”
“你可还记得,”冥天靠在司马南的臂弯中,声音虚弱却清晰,“临行前,师尊曾单独赐予我一枚玉佩?”
司马南一怔,随即点头:“记得,那枚温润如水的青玉,师尊说……说关键时或可护你一丝周全。难道是那枚玉佩……”她眼中蓦地燃起一丝希冀的光,“难道是它救了你性命?”
“没错。”冥天肯定道,回忆起那刻骨铭心的一幕,眸色深了深,“那日我燃烧本源之力,试图引开魔焰,肉身早已千疮百孔,神魂更是如风中残烛,虚弱到了极致。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形神俱灭的刹那,幸得师父赐予的这枚鲲鹏仙玉感应到我濒死的意念,骤然爆发出护主神光,硬生生在魔焰炼狱中撑开一方微小的空间,护住了我最后一点真灵不灭,并将我破碎的肉身和残魂强行挪移了出来……”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司马南喃喃,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师兄生还的狂喜,又涌起更深的困惑,她猛地抬头,望向虚空中某个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质问,“那么师尊!您那时为何要说……‘这世间,总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他人看不见的未来。’?弟子……弟子当时心如刀绞,以为师兄他……他真的已经……”
“徒儿此言,可是在责难为师?”一个清越而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古墨垣的身影如同水墨晕染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司马南心头一凛,慌忙垂下头:“徒儿……徒儿不敢。”她低声道,语气恭敬,但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古墨垣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并未多言,转而看向冥天和司马南,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更加幽深莫测,仿佛蕴藏着万古的玄机与无人能解的沉重。他宽大的袖袍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拂,一道无形却柔和至极的气劲瞬间托住了司马南和冥天摇摇欲坠的身体,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不容抗拒的指引意味。
“无需多问,随我来便是。”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光滑的卵石,却蕴含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与毋庸置疑的威严,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冥天感受到那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挣开了司马南仍下意识紧攥着他衣襟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他喉头一甜,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容瞬间又褪去一层血色,几乎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透明感。司马南立刻惊觉,慌忙松开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衣料粗糙的摩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惊的血腥气。她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紧,目光如同生了根般死死锁在冥天身上,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支撑不住倒下。冥天感受到她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强忍着剧痛,艰难地侧过头,对她扯出一个苍白而安抚性的浅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疲惫,却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随即,他咬紧牙关,凝聚起全身残余的气力,挺直腰背,迈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步跟上师尊那在前方显得格外飘渺孤高的背影。
静心潭边,远尘、远凡、远痴、远嗔几个小童仍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与茫然的漩涡中,小小的脸上泪痕交错,又带着难以置信的懵懂。眼见师兄和掌门似乎要离开,远尘下意识地就迈出一步想要跟上。然而脚步还未落地,古墨垣头也未回,一个温和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已传入每个孩子耳中:
“尔等在此静心守候,勿扰潭水清宁。”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定住了远尘小小的脚步。远凡正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闻言吸了吸鼻子,虽然眼眶依旧通红,却乖乖地收回了迈出的步子,默默坐回潭边那块冰凉光滑的石头上,双手抱住膝盖。远痴和远嗔互相看了一眼,也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依旧充满好奇与懵懂,紧紧追随着师尊和师兄师姐三人离去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身影被林木吞没。
古墨垣并未引他们走向剑观庄严肃穆的正殿,也未前往弟子们日常起居的房舍院落,而是带着两人绕过波光粼粼的静心潭,踏上了一条被晨露浸润得湿漉漉、石缝间覆满厚厚青苔的幽僻小径。这条小径蜿蜒曲折,通向剑观后山人迹罕至的更深处。越往里走,参天古木愈发高大茂密,虬枝盘结,遮天蔽日,将头顶的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零星的光斑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枝叶洒落下来。光线变得幽暗而清凉,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的芬芳、枯枝腐叶的微醺气息,以及某种不知名草木特有的清冽冷香。四周异常寂静,只有脚下踩碎枯叶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瀑流轰鸣,更衬托出此地的空寂与幽深,仿佛一步踏入,便已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与时间的流逝。
司马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冥天,几乎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她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沉重,每一次脚步抬起落下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虚浮无力感。他偶尔轻微的踉跄,都让她的心脏随之猛然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将所有的感官都系在臂弯中这个虚弱却倔强的身影上。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思绪翻腾如沸,无数疑问像藤蔓般缠绕交织:祭坛深处那毁灭一切的魔焰究竟是何物?师尊为何早知师兄可能赴死却秘而不宣?那枚耗尽本源、碎裂成石的鲲鹏仙玉蕴藏着怎样的秘密?而最让她心绪难平的,是师尊那句如同命运谶语般的话语——“总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他人看不见的未来”。这“未来”,究竟指向何方?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向走在最前方那个青衫落拓的背影。在幽暗的林间光影中,那身影几乎与苍翠的背景融为一体,显得如此孤高,如此神秘,仿佛一座横亘在岁月长河中的孤峰。
“师尊……”司马南终于按捺不住翻涌的心绪,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风声水声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而清晰,带着一丝努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抖,“您……您当时在祭坛外说的那句话……‘总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他人看不见的未来’……所指的,是不是就是师兄他……他真的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我们几个渺茫的生机?”
古墨垣的脚步依旧沉稳向前,并未因她的追问而停顿分毫。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古潭深水,不起波澜:“世间因果,深邃难测,非表象所能窥其万一。冥天当日舍身之举,是真;他欲以己之性命,为尔等搏取一线逃出生天的可能,亦是真。若非他心意如此决绝,激发出鲲鹏仙玉护主本能的,正是那股向死而生、无惧无悔的纯粹意念。正是这份玉石俱焚的意念,才最终引动了玉佩最深处、最核心的守护之力。”他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冥天苍白的面庞,继续道,“那枚玉佩,非是凡物,乃上古神兽鲲鹏一缕精魄历经万载岁月凝结而成,蕴藏着撕裂空间、挪移乾坤与守护神魂的无上伟力。然此等神物,非寻常法力或咒诀所能催动。唯有佩戴者身处绝境,濒临魂飞魄散之边缘,且心怀大无畏之舍生取义之念时,方有一线渺茫生机,能引动其最深层的庇护之力。此玉,**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性命,却也因耗尽了积攒万载的本源神力,如今……”他摊开掌心,那枚曾经温润如水、灵光氤氲的玉佩静静躺在那里,此刻却色泽灰败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再无半分灵气流转,如同一块刚从山涧拾起的、最普通不过的顽石,只余下一道冰冷而深刻的劫后印记。
冥天的目光紧紧锁在那枚碎裂的玉佩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庆幸、后怕、劫后余生的茫然……最终都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指尖仿佛再次感受到那日祭坛上魔焰焚身的蚀骨剧痛,以及神魂被寸寸撕裂、堕入无边黑暗的绝望窒息感。
“所以……”司马南的声音变得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她的目光从那块象征着牺牲与侥幸的碎石上,缓缓移到冥天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剜着她的心脏,带来阵阵绞痛,“您……您早就知道……知道师兄他此行……可能会……会……”那个冰冷的“死”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喉咙剧痛,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悲恸在胸腔里冲撞。
古墨垣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直面着身后两个伤痕累累、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脸上犹带着惊悸与困惑的徒儿。稀疏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浓密如盖的树冠,在他清癯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那双仿佛能洞察世事万物的眼眸深处,是看透生死轮回的淡然与平静,却也清晰地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悲悯,以及一丝难以言喻、仿佛背负了太多秘密的疲惫。
“为师知道。”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命运轨迹的苍凉与沉重,“为师知道,他此去,九死一生。但,为师同样知道,那祭坛深处肆虐的魔焰,蕴含上古凶戾之气,非他体内那特殊的本源之力燃烧到极致,再与鲲鹏仙玉的守护之力产生绝境共鸣,不足以将其暂时压制,为你们争取那唯一逃出生天的、稍纵即逝的瞬息之机。为师更知道……”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司马南写满痛楚与不解的脸上,“若提前将此中凶险告知于他,以冥天之心性,明知必死,亦必会义无反顾前往。而你们……”他的视线扫过两人,“若早知前方是十死无生的绝命死局,以你司马南之刚烈,以你二人之手足情深,岂肯独自逃生?最终结果,必是所有人一同葬身火海,玉石俱焚,无人能生还。”
林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风声水声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古墨垣的话语,如同冰冷而锋利的刻刀,将那个被精心掩盖的、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赤裸裸地剖开,血淋淋地呈现在他们面前。司马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师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毫无防备的心上,砸得她神魂俱震。原来,那条看似绝望中撕开的逃生之路,那条他们以为是天可怜见、侥幸逃脱的缝隙,竟是以师兄近乎必死的决心,以及师尊这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步步惊心的筹谋为代价换来的!这巨大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若非冥天及时反手,用同样冰冷却异常坚定的手臂牢牢扶住了她,她恐怕已支撑不住。她艰难地转过头,望向冥天,在他那双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深处,她读到了答案——是了!师尊连他也瞒过了!他当日那份毅然决然的赴死之心,那份燃烧本源、冲向魔焰的壮烈,竟是在对自身结局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凭借守护同门的本能做出的选择!这迟来的认知,如同万箭穿心,让她痛彻心扉,难以呼吸。然而,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更深沉的心疼却油然而生——只为师兄那份纯粹到极致的、不求回报的守护之念。
冥天清晰地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属于司马南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浸入骨髓般的冰冷温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腾欲呕的气血和心头那惊悸未消的滔天巨浪。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林间的幽暗,牢牢锁定在师尊古墨垣的脸上,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令人窒息的问题:
“那……师尊……”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紧绷到极致,带着对未知真相的深沉恐惧,却又有着必须知晓一切的决然,“您口中那‘换取他人看不见的未来’……除了……除了我们几个侥幸逃脱的性命……这沉重的代价,换取的……究竟是何物?那祭坛深处吞噬一切的魔焰之后……又究竟……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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