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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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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虚从幽暗廊道深处快步迎上前来,步履轻捷却分明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昏黄的烛火在他周身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映照出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惯常温煦的容颜。他微微欠身,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师兄,你回来了。”目光迅疾扫过两人身后那空无一人的廊角,眉头倏然紧锁,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冥天呢?”

    古墨垣身形骤然一顿,沉默如同磐石,未曾应答,只从喉间溢出一声沉如渊岳的叹息,那叹息里浸透了无尽的疲惫与深沉的哀伤。他旋即转身,高大的身影被廊道的浓重阴影无声吞噬,独留司马南孤身面对叶虚。司马南单薄的肩头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连日来强行压抑的悲恸终如决堤洪流,泪水霎时如断线珠玉,簌簌滚落。她哽咽着,声音支离破碎,每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沉重:“师叔……师兄他,师兄他……回不来了。”

    叶虚脸上那抹惯常的温润笑意瞬间冻结,那双总是蕴着暖意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琉璃轰然迸裂,碎成无数冰冷的寒芒,溅落心湖。他挺拔的身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凿中,连廊下摇曳的烛火都随之惊悸般颤抖。昏黄的光线落在他骤然褪尽血色的脸庞,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刮过朽木,每一个字都似从灼痛的喉管深处生生挤出:“回……回不来了?”他失神地重复着,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颤,“南儿,你说清楚,什么叫……回不来了?”

    司马南再也无力支撑,连日积压的恐惧、伤痛与深入骨髓的疲惫,连同亲眼目睹师兄形神俱灭的滔天悲恸,如同溃堤的洪流彻底冲垮了她的心防。她猛地扑跪在地,冰冷的石板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直刺肌肤,然而这冰冷远不及心底那万分之一。滚烫的泪水汹涌决堤,瞬间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沉重地砸落在地面,在积年的青石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双肩因剧烈的抽泣而耸动不止,喉咙深处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声音破碎而绝望,宛如寒夜中濒死幼兽发出的最后哀鸣。

    “师叔……呜呜呜……”她语不成句,双手死死揪住胸前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颗绞痛欲裂的心脏生生剜出,“祭坛……魔气……师兄他……他为了护住阵眼,被那魔焰……吞没了……”断断续续的哭诉,字字泣血,将那个冰冷残酷、令人窒息的结局赤裸裸地撕开在叶虚眼前。

    叶虚仿佛被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了原地,整个廊道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司马南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在幽闭的空间里凄厉回荡,声声如刀,剜割着人的心魂。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投向古墨垣离去的方向,那片浓稠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深渊。师兄那无声的叹息,此刻重逾千钧,沉沉压在心口——难怪他连只言片语都吝于启齿,径直离去。那萧索的背影,本就是一场无法言说、不忍卒睹的诀别。

    冥天……那个唇舌刻薄得从不饶人,却总在夜深人静时,为练剑受伤的师弟悄然送去药瓶;那个整日板着脸训斥小辈,却总在他们闯下祸端时不动声色地挡在最前方;那个看似冷若冰霜,却在司马南初入山门、惶恐无依之际,以百般刁难为名、行细致帮扶之实的师侄……记忆的潮水汹涌袭来,带着昔日温暖的碎片,此刻却化作无数冰棱,刺得心口鲜血淋漓。

    叶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如同失语的石像。他缓缓抬起手臂,似乎想将地上哭得几乎脱力的司马南搀扶起来,可那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滞片刻,终究无力地垂落,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闭上双眼,深深吸进一口山间凛冽的夜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江倒海的剧痛与那灭顶般的空茫虚无。再睁开时,那双曾含笑的眼眸只剩下沉沉的死寂,如同万载玄冰冻结的深潭,再无一丝波澜。

    他沉默地伫立着,宽大的道袍在穿廊而过的夜风中无声鼓荡,身影被摇曳不定的烛光拉得极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和墙壁上,孤寂而沉重,像一座骤然被抽去基石、摇摇欲倾的石碑。廊道深处,低回悠扬的诵经声如缕缕丝线传来,那原本安抚人心的玄妙道韵,此刻听来,却像是天地对残酷现实发出的悲悯哀歌,愈发衬得此间一片死寂般的冰凉。司马南那压抑不住的悲泣,成了这寒夜中唯一、也是令人心魂俱碎的声响,久久回荡,不肯散去。

    次日,司马南从混沌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骨骼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痛难当,每一寸肌肤都残留着昨日血战留下的隐痛。清冷的晨光透过窗棂,在冰冷的石板上投下几道斜长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笼罩心头的厚重阴霾。她挣扎着起身,动作僵硬迟缓,指尖触及铜盆中冰凉的水面时,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与叶虚师叔眼中冻结的死寂瞬间涌回脑海,如无数寒针刺入骨髓。推开沉重的房门,山间清冽的空气裹挟着草木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只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闷与压抑。

    庭院之中,新近入门不久的几位师弟——远尘、远凡、远嗔、远痴、远致,正整齐列队,迎着初升的朝阳一丝不苟地习练着基础剑式。他们稚嫩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全神贯注的认真,剑尖划破空气,发出细微而清晰的破空声。远尘眼尖,瞥见司马南的身影,连忙收住剑势,带着孩童特有的几分笨拙与由衷的敬畏,躬身行礼道:“师兄早。”其余四人亦纷纷效仿,齐声问候,一双双清澈的眼眸映着天光,满是不谙世事的懵懂与对眼前这位师兄的深深依赖。

    司马南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喉头却仍被昨夜未干的苦涩牢牢哽住。她微微颔首,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不必多礼,继续练吧。”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天真无邪、尚不知愁滋味的年轻脸庞,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些孩子,皆是魔修肆虐下家破人亡的遗孤,幸得叶虚师叔心怀慈悲,方能在剑观觅得一方栖身之地。他们此刻的无忧无虑,如同明镜,愈发清晰地映照出她自己心底那片被悲伤彻底焚毁的荒芜废墟。

    远凡怯生生地抬起头,小声嗫嚅道:“师兄,您……您脸色好差……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这稚嫩的关切如同羽毛轻轻拂过未愈的伤口,司马南指尖不易察觉地一颤,强行压下喉头再度翻涌的悲恸,只沉声道:“无妨,专心习剑。”

    她缓步上前,默然立于一旁,目光虽落在少年们尚显生涩的动作上,思绪却已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座祭坛,那吞噬一切的魔焰仿佛仍在眼前燃烧,冥天师兄挺身相护、最终被烈焰吞没的决绝身影历历在目,灼得她眼眶阵阵发烫。

    叶虚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廊柱投下的阴影之中,宽大的道袍衬得身形愈发清癯孤峭。他的面容依旧维持着那份温和的轮廓,然而眼底深处,却沉淀着昨夜那场骤变留下的死寂寒冰,那终日挂在唇边的温煦笑意已消失无踪。见司马南僵立原地,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他低低地、如同一声落在琴弦上的叹息,步出阴影,声音低缓而沉静,如同山涧流淌的溪水:“南儿。”

    司马南闻声身躯一震,慌忙垂首掩饰眼中再度泛起的湿意,哑声应道:“师叔。”

    叶虚的目光掠过庭院中晨练的童子,最终落在司马南苍白如纸、憔悴不堪的脸庞上,那目光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的怜惜:“逝者已矣,生者当继其志。剑观立世之道,不在沉湎哀思,而在砥砺前行,护佑苍生。”他抬手,掌心隔着衣袖虚按于司马南微颤的肩头,一股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暖意悄然传递过来,“带他们去后山静心潭吧。潭水清澈,可鉴本心,或能助你涤荡尘埃,澄澈心神,亦让这些孩子感悟天地之静谧,明澈道心。”言罢,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背影无声地融入廊道的幽暗深处,唯余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在清冽的晨风中缓缓飘散。

    司马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针芒刺入肺腑,强行压下了喉间翻涌的酸楚。她抬眸,望向东方天际,朝阳已完全跃出连绵的山峦,泼洒下万丈金光,将剑观高耸的飞檐斗拱染上一层温暖的色泽。冥天师兄的音容笑貌在心底倏忽闪过,那刻薄话语下潜藏的温暖守护,此刻仿佛化作一股沉甸甸的力量,缓缓注入她疲惫不堪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挺直了因悲伤而佝偻的脊背,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扫向仍在练习的师弟们,声音虽仍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透出磐石般的坚毅:“收剑,随我去静心潭。”

    远尘等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雀跃之色,匆匆收剑列队,紧随其后。司马南迈开步伐,足踏青石,步履不再虚浮,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山风拂过,卷起她鬓边散落的几缕碎发,初升的朝阳勾勒出她侧脸清晰的轮廓——眉宇间残存的悲恸与迷茫,正被一种破茧而生的锐利锋芒与前所未有的清明所悄然取代。前路荆棘未消,迷雾依旧浓重,然心湖深处,那方由血与火、生与死共同淬炼出的道标,已如亘古不变的北辰之星,在混沌的迷障中熠熠生辉,指引着她,步步向前,再无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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