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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陇西男儿今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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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三万羌骑驰援玉门关,父亲带兵去阻击了?”

    “这怎么行!三千兵马怎么能拦得住三万人!”

    右臂还绑着绷带的君破渊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天灵盖,就算是猪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从玉门关内突围,听到的却是这等噩耗。

    远处正有数万兵马紧急后撤,步卒轻装先行,定州卫加并州卫所剩的一万余骑兵断后策应。大军已经撤出玉门关三十里外,拓跋宏手里可用的兵马不多,没有追出来。

    只要玉山口能挡住三万羌骑直到天黑,大军就可以安然脱困。

    可三千对三万要打一整天,何其难也?

    凌桐、常遇山等人默然不语,君沉虽不是君破渊的亲生父亲,但君破渊是老将军从小养大的,情感极为深厚。

    “不,不行,得去救人!”

    君破渊目露焦急,急声道:

    “凌将军,常将军,给我三千骑,就三千!我去救父亲大人回来!”

    “求求你们了,给我三千人!”

    君破渊的嗓音都在颤抖,抓着凌桐的手臂苦苦哀求,但凌桐只低着头说了一句话:

    “老将军有令,全军务必第一时间后撤百里,严防羌兵追击。”

    “那我父亲怎么办,三千将士怎么办!丢在玉山口等死吗!”

    君破渊红着眼眶,逐渐癫狂:

    “给我三千骑,就三千!”

    “胡闹!”

    常遇山抬腿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大骂出声:

    “难道我们想看着老将军以身犯险吗!羌兵整整三万人,三万!你带三千骑去除了送死,还有什么用!

    如果因为分兵,大军主力被羌人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想再违抗一次军令不成!”

    被踹翻在地的君破渊泣不成声,死死咬紧牙关,再不说一句话。

    前天他违抗军令,已经害得上千将士死在了玉门关内,这一次自己再抗命,只怕会害死更多人。

    “呼,老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率军返回的。”

    凌桐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

    “老将军将几万兵马交给我们,咱们就得好好的把人带回去。

    其他事,听天由命了。”

    “传令全军,极速后撤!”

    “诺!”

    ……

    “轰隆隆!”

    “杀啊!”

    “铛铛铛!”

    “砰砰砰!”

    长枪入体的沉闷声、凄惨无比的哀嚎声以及无数悍卒愤怒的嘶吼在空中交织,震天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血色残阳,将玉山口染得一片猩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从清晨杀到日暮,这片土地已被鲜血彻底浸透,踩上去感觉像是泥潭,不对,血潭。

    目光所及,一片地狱!

    人尸与马尸层层叠叠,相互枕藉,几乎铺满了山口前的每一寸土地。不少阵亡将士即便倒下,依旧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双目空洞地望向灰暗的天空,像是在诉说心中的不甘。

    那些倒毙的战马,肚腹破裂,肠肚流淌一地,与主人的鲜血交融。破损的军旗斜插在尸堆中,依旧在猎猎抖动,如同招魂的幡。

    当然了,尸体不止有陇西骑兵,也有不少是草原羌骑。

    从清晨交战到日暮黄昏,三千陇西边军已经与羌骑进行了整整凿阵五轮,在玉山口这种地势之下,没有花哨的变阵冲刺、攻守呼应,只有枪对枪、刀对刀的血肉搏杀,战况极为惨烈。

    整整五轮凿阵下来,三千定州卫精锐还能坐在马背上的不足千人,黑色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污不堪。绝大部分骑卒手中的长矛都已经绷断,换刀而战。

    一些失去了战马的士卒,默默地从地上捡起还能使用的兵刃,一瘸一拐地汇聚到那面残破的“君”字大旗下。他们站不成整齐的队列,身形摇晃,却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重新筑起了一道更为悲壮、更为决绝的防线。

    与之相对的羌兵却如开始般气势如虹,一排排锋线严整无比,战马高昂着头颅,随时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但羌兵眼中并没有丝毫轻蔑之色,而是浓浓的凝重,仅靠三千骑就能挡住他们五轮凿阵,悍勇程度足以令人敬畏。

    策马阵中的乃是赤鹿旗一名万户猛安,刺古达,手中长枪鲜血淋漓,已经有三名陇西边军毙命于他手中。

    刺古达面无表情地喝道:

    “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降了吧,我大羌铁骑可以绕你们一命,让你们去草原为奴。”

    “呸!”

    君沉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猛地一夹马腹:

    “定州卫,冲锋!”

    “杀!”

    不足千骑紧随老将军的身影冲了出去,还有些许步卒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如此一支残破的军阵,似是有些引人发笑。

    刺古达摇摇头:

    “不自量力,给我杀!”

    “轰隆隆!”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又是一轮凿阵!

    但这一次远比此前要惨烈的多,因为陇西边军的体力已经耗尽,每一次出枪挥刀都要用尽全力,而羌兵还是以逸待劳的五千生力军。

    骑军都尉庞吴,乃是定州卫老卒出身,一手弯刀使得虎虎生风,但此刻他的右臂光秃秃的,血流不止,已然成了断臂之将。

    饶是如此,他依旧左手握刀,在两军凿阵的那一刻狠狠挥了出去,正中羌兵的胸口,羌骑不甘示弱,手中长枪狠狠贯穿了庞吴的胸膛,两人双双毙命;

    年轻骑卒李顺,入军两年,在三千精骑中属于资历最浅的那一批,但悍勇却不输任何人。此刻正挥舞着一把夺来的弯刀,死死护在军旗的侧翼。

    几名羌兵从斜侧方杀来,想要将军旗斩断,但都被李顺格挡开去,只不过每一次对拼都会令他的面色更白几分,手臂被震得几乎失去知觉。

    一名羌兵百夫长看出他力弱,狞笑着策马冲来,沉重的枪杆带着恶风砸下。李顺瞳孔一缩,本能地举刀格挡。

    “铛!”

    弯刀脱手飞出,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砸飞出去,砰得一声摔在血泊中,然后便有无数马蹄一拥而过,将其踩成了肉泥;

    老兵张奎,定州卫标长,战马早已倒毙,此刻他只能徒步冲锋。

    如此混乱的战场,以步对骑是什么概念?

    十死无生!

    “轰隆隆!”

    一名羌兵挺枪策马而来,目光轻挑,在他看到轻轻一撞就能结果张奎的性命。

    面对呼啸而来的羌骑,张奎竟然一个侧身,任由锋利的马刀划开自己的肩胛,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卷刃的苍刀捅进了马腹。

    战马悲鸣倒地,将背上的羌兵甩飞出老远。张奎目露狰狞,高举弯刀:

    “杂碎,死吧!”

    还不等张奎再度挥刀,侧面一杆长枪便已刺到。

    “嗤!”

    枪尖透胸而过,张奎身体一僵,满嘴喷血,尸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

    如此悲壮的场面无时无刻不在战场中上演,待这一轮凿阵结束时,还能坐在马背上的骑卒不过五百,步战的军卒更是寥寥无几。

    “呼,呼。”

    君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右臂上多出了一条伤口,不断往外渗出血迹。仅剩的骑兵簇拥在君沉身侧,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退字。

    第六轮凿阵了。

    四周的羌兵都觉得不可思议,区区三千人竟然能把他们挡在这里一天!

    远远观战的百里天纵目光微凝,喃喃道:

    “还是那支熟悉的陇西铁骑啊,人人死战,想赢他们,何其难也。”

    “老兄弟们,对不住了。”

    君沉环视全场,艰难地说道:

    “今日将你们带入如此绝境。”

    “将军这说的什么话,身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能与数万羌贼刀对刀、枪对枪地杀上一场,何其痛快!”

    “哈哈哈!”

    边上一名浑身是血的汉子抹去脸上的血迹大笑出声,明明右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枪伤却好似不知疼痛。

    董安,定州卫校尉,十年前乃是君沉的亲兵。

    此战三千骑,共有三名校尉随行,杀到现在,都尉以上将校全部战死,仅剩董安一人。

    “没错,咱们就是要让羌贼看看,何为陇西铁骑甲天下!”

    “揍他狗娘养的羌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哈哈哈,说得好!”

    老将军白发飘飘,仰天长啸:

    “大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陇西边军,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定州卫!”

    “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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