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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初升,金辉遍洒,却照不亮幽州城内的满目疮痍。
    硝烟滚滚,压在残破的城墙上空,火势虽已渐熄,但余烬仍不时噼啪作响,冒出缕缕黑烟,远在数十里外也能看到冲天而起的烟柱。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尸山血海!
    羌兵、奴军的尸体遍布城内的每一个角落,有的被乱刀砍死,血肉模糊;有的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成一团,保持着挣扎扭曲的姿势……
    春风本应送暖,此刻拂过街巷,却只卷来了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令人作呕。
    一队队陇西悍卒在城内游走,搜寻着漏网之鱼,只要被抓住就是一刀,绝不姑息!
    死寂的战场之外还有另一幕景象。
    激战一夜,城内百姓全都躲藏在家中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外出。那些嘶吼声、打斗声在他们眼里宛如丧钟,似乎随时会要了他们的命。
    但现在,紧闭的门窗之后露出了一双双惊惧又夹杂着期盼的眼眸,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当看到往日横行城内的羌兵变成了满地尸骸,而往来巡弋的士兵换成了陌生的黑甲。
    百姓们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陇西边军。
    真的来救他们了?
    当兵的真有好人吗?还是说从一个灾难落入另一个灾难?
    他们不敢露头,因为这些年遭遇了太多太多的磨难。
    “哒哒哒!”
    马蹄作响,游弩手开始在全城游弋,朗声怒喝:
    “将军令!”
    “欺压百姓者斩!拿人财物者斩!触犯军规者斩!”
    “各部打扫战场,安抚百姓!”
    一声声斩立决让幽州百姓明白,陇西边军真是来救他们的!
    “呜呜!”
    第一声带着颤抖的哭泣终于从一间破旧的茅屋内传出。
    “羌贼败了,败了!”
    “我们得救了!”
    “呜呜。”
    紧接着,呜咽声、嚎啕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家家户户的门被颤抖着推开,百姓们相互搀扶着走出。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许多人身上还带着被凌虐的伤痕。看着满地的羌兵尸体,百姓们先是恐惧,随即转化为大仇得报的痛哭,劫后余生的狂喜终于冲破了一切。
    八十年了。
    他们被羌人奴役、被肆意凌辱了整整八十年。
    终于听到一句:
    欺压百姓者斩!
    ……
    南城门口
    众将齐聚,现场一片沉寂。
    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死尸,用白布统一遮盖,差不多三百之数。
    哪怕是最身经百战的老卒现在也不忍心掀开白布去看尸体一眼,因为太惨太惨了。
    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被砍得血肉模糊、要么被大火烧得焦黑一团……
    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只能凭借熟悉的甲胄碎片去收容尸体,每个人都哭红了眼,主将赵宁,尸骨无存,只找到一块象征身份的铜牌。
    这里很多军卒都是赵宁自己招募的本地青壮,在边军序列中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就是这样一群人,以命相搏,炸开了幽州城门,让大军破城而入。
    洛羽、萧少游、君墨竹等一众武将尽数到场,默默低着头。
    按照计划,本应该是三天后全军破城的,是赵宁自己行动才让战事演变成这样。
    但绝对不能说他错了,因为战场情形瞬息万变,蛰伏在城内的危机比想象的要大,从赵宁的角度来讲,主动破城或许是最佳选择。
    对整体战场而言,陇西边军几乎是以最小的代价攻破了幽州城;
    但对于三百将士,他们付出了一切,付出了生命!
    一群连姓名都未留下的人成了此战的最大功臣,只为了心中那一份执念:
    救三州!救凉民!
    远远围观的百姓在哭,数以千计的边军矗立在春风之中,像是在送别亡灵。
    “呼。”
    沉默许久的洛羽握拳砸胸,行军礼,朗声吼:
    “壮哉边军!”
    “一路走好!”
    “轰!”
    “壮哉边军!”
    全军行礼,仰天怒吼:
    “死战!”
    ……
    将军府内,一个中年文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面色悲戚,目光中满是绝望。
    田枢,就是阿里扎木身边的那位谋士,当初害死燕凌霄父亲的罪魁祸首。
    洛羽答应过燕凌霄,攻破幽州后将此人交给他处置。
    洛羽斜坐在一旁,大有几分看戏的心思,其实这种所谓中原七国的谋士他并不感兴趣。
    羌人重武,整个草原悍将一抓一大把,但是这种文文弱弱的书生难找。但耶律昌图坐镇奴庭多年,不知不觉就有些中原化,喜欢弄一帮文官在身边拍马屁,所以七国中不少落魄文人就来奴庭混饭吃。
    鬼知道这些人是有本事还是来坑蒙拐骗的。
    燕凌霄居高临下地看着田枢,面色冰寒:
    “认识我吗?”
    “认,认识。”
    田枢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哆嗦着点头:
    “小人,小人见过燕将军。”
    燕凌霄冷笑一声:
    “六年前,我们见过一面,还记得吗?”
    “记,记得。”
    田枢颤抖得更加剧烈。
    “记得就好。”
    燕凌霄目光怅然,回忆起往事:
    “当时我父亲还有两千义军被你们包围,最后惨遭围歼,只有十几人逃离战场。
    此战是你策划的吧?所以这份债也有你一份。”
    那一场大战堪称惨烈,杀得尸山血海,幽州义军几乎在那一战死光了,燕凌霄整顿多年才恢复元气。
    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是靠着父亲还有其他义军浴血拼杀才让他活着突围,这些年他多方打探消息,确定了此战的几个元凶。
    那些个羌人武将在此次幽州之战中已经被斩尽杀绝,只剩田枢还活着,而且从燕凌霄打探的消息中可以确定,在背后谋划全局的就是他!
    “我,我……”
    田枢像是被吓破了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今天到你还债的时候了。”
    燕凌霄的手中多出了一柄短小的匕首,嗓音很轻:
    “放心,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我会一刀一刀割开你的血肉,让你知道死亡的痛苦。”
    这些年来燕凌霄身上肩负着国仇家恨:
    一面要驱逐羌贼、光复凉地;一面要替父亲、替当年那些叔叔们报仇。
    一直以来他都以国事为先,想尽办法发展壮大义军的实力,与羌人周旋,父亲战死的痛苦只能深埋心底。
    但他从不敢忘记这份血仇!
    今天,总算到了报私仇的时候。
    “不,不要,不是我!”
    眼看着刀锋逼近眼前,田枢吓得面色惨白,绝望又惊恐地摇着头:
    “燕将军,此战不是我策划的,不是我啊,我只是个传话的人,我哪有本事布局害您的父亲!”
    “不是你?”
    刀锋戛然而止,燕凌霄眉头一皱:
    “怎么,死到临头,还想抵赖?”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啊。”
    田枢不停地磕头: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信,有一封密信,上面写着围剿燕将军的方案。当年围剿燕将军是大功一件,我也因此成了幽州主事的文官,所以这封密信我一直保存至今。”
    田枢哭丧着脸道:
    “写信之人才是幕后主使,真的与小人无关。”
    “信在哪,是谁!”
    燕凌霄的目光瞬间一寒,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的仇人。
    “这个,这个……”
    田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洛羽:
    “我说出来,能不能活命?”
    燕凌霄眉头一皱,这种人八百个心眼,已经知道自己的一心复仇,只怕要借机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但燕凌霄不好擅自决断,只好看向洛羽。
    洛羽随意的挥挥手:
    “说好了,此人交由你全权处置,你看着办。”
    燕凌霄皱眉犹豫了很久,最后冷冷地盯着田枢:
    “我以燕家多年的名誉发誓,只要你说出幕后元凶,我可以放你走。
    但如果你敢骗我,我保证,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田枢大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幕后主使是,是第五长卿!”
    颤抖的嗓音回荡在屋内,洛羽的表情瞬间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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