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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每次出事儿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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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漫长的寂静。

    只有血水无声从电话里渗透出来,落在地上,嗤嗤作响,污染扩散。

    即便是就连电波都没有,无形的诅咒依旧跨越了遥远的距离而来,毫不保留的作用在了天炉的身上。

    譬如问候,亦或者说——准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毒手!

    奇谭老登跟见了鬼一样,提起自己的毛线包转身就溜,半点伸出援手的想法都没有——你自己做的死,自己解决!

    况且,自己?伸出援手。向天炉?

    认真的吗?

    于是,他扭头就走,毫不犹豫。

    只有天炉,无声一叹。

    迅速融化裸露出白骨的手指再度复原,枯萎和朽烂的气息消失无踪。

    「脾气越来越差了啊,阿元。」

    他叹了口气,旋即眉飞色舞:「咱们到底是师兄弟呢,犯得着这样么?要我说,幽邃那鬼地方,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到涅槃里来,咱们师兄弟干大事呀干大事!」

    兼元没有说话。

    依旧漠然。

    想象一下,这么多年以来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仇敌,忽然有一天打你的电话跟你开玩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还找你找你吃瓜打听乐子,一副咱们哥俩天下第一最最好的样子。

    而且,他甚至在你没有注意的时候,把电话打进了你的工坊里——

    只能说,但凡这种状况下,能不骂出一个脏字儿来,都算兼元涵养惊人。

    虽然这种东西兼元也没多少,但他依旧没骂人。

    是因为没意义。

    骂了只会让这狗东西更爽。

    「你若是真闲到跑到幽邃找乐子的话,不妨找根绳子把自己挂树上去,这样对你和对别人都好,天炉」阁下。」

    「唉,师兄关心一下你还不成?」

    天炉一时唏嘘,长叹道:「况且,你身在幽邃,吃不饱,穿不暖,师兄难道不担心么?只怕师弟你过得苦啊。

    所以——最近有什么风声,能不能烦请你来指点指点?砧翁那老东西,究竟想干嘛?

    憋了这么多年了,是终于憋不住了?」

    「与你何干?」

    「确实,但老不死的总是鬼鬼祟祟的搞些碍眼的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我的意思是,不行大家就干一架吧。」

    天炉挠着下巴,随意的说道:「大家明刀明枪,一决胜负,这样多省事儿,也简单。」

    「好啊。」

    兼元淡然,毫不犹豫:「不用砧翁,我来就行。你定时间,我定地点,咱们两个不死不休如何?」

    「换其他人行不行?」

    天炉顿时无奈,仿佛发自内心的诚恳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师弟了,是真不忍心,你死了,我以后还能找谁去聊聊天呢?」

    依旧是如此的轻佻,依旧是如此的傲慢。

    依旧是,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有破碎的声音响起。

    无法克制的怒火爆发。

    「在我再次登门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矩子阁下!」

    兼元最后冷声警告:「特别是,你养出来的那位卢长生」再让我在外面看到上面刻着兼元手造」的垃圾,我就亲自去找他聊聊!」

    咔!

    电话断线的瞬间,天炉手中的电话同时爆裂,海量血水涌动之中,诡异的轮廓增长,猛然膨胀,血盆大口从其中浮现,向着天炉的脑袋猛然合拢。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天炉手里的电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兼元变成了一件诅咒造物,择人而噬。

    再紧接着,随着天炉的五指收缩,再度干瘪,就像是被攥住的老鼠一样,发出了尖锐的哀嚎,向内坍塌。

    到最后,手机的碎片从指尖缓缓滑落。

    「脾气是真的差啊,阿元。」

    天炉唏嘘一叹,「看看幽邃那鬼地方究竟是啥环境啊。」

    脾气越来越糟,说话越来越冲。

    可惜,性格依然没啥变化,跟个高压锅一样,稍微逗一逗就容易炸——

    这么多年以来,大家彼此都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化成灰几乎都认识。就好像天炉一张嘴兼元就知道他要狗叫一样,兼元哪怕是极尽嘲弄和讽刺,天炉也多多少少能猜出点东西来。

    这次的事情和兼元无关——

    以他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天炉跟前撒谎,真要有关系的话,也不会说自己来跟天炉一决胜负了。

    也就是说,是隔了这么多年,砧翁又有新动作了?

    幽邃的三位宗匠,凶炉最为超然,或者说,高冷,从来懒得理会那些蝇营狗苟,甚至连大孽都当做素材和资源。哪怕所作所为已经和入孽无二,可论及和滞腐的关系,反而是最远的。

    悲工恰恰相反,他和滞腐太近了。如今已经超过九十多年没有消息,按照那个家伙的风格,恐怕已经把自己给玩死了,就算是死不了,如今距离彻底的物化也差不了多远。

    三位宗匠中,在幽邃地位最高、声势最大,麾下的力量最为雄厚和庞大的,就是缩在幽邃之谷内很少露头的老乌龟,砧翁。

    时隔这么多年之后,老东西的手,又伸到了协会里,开始掏摸了——最近协会内的风波,多多少少有这个家伙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好像尘霾工坊的孽化一般。

    还是这一套!

    又是这一招!

    对方早就轻车熟路,甚至形成了固有路径了——虽然多少缺乏了点创新意识,但也说明,这招是真的好用。

    毕竟,当你陷入了绝境困顿之中,再不能寸进的时候,你又怎么会在意眼前的救命稻草究竟来自何方呢?

    当你发现学派研究了如此漫长的时光,结果一无所获,当你发现自己赌上一辈子所选择的方向一无所有的时候,又有谁能接受得了现实?

    又有几个人有勇气,舍弃所有,重新再来?

    余烬位于升变和荒墟之间,两者汇聚重叠而成,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全盘继承了两者的缺陷。

    如升变一般执念深重,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深渊;又如荒墟那样,美玉天成,没有天赋寸步难行。

    工匠因执而成,也往往因执而败。

    如同段穆,走在死路之上绝不回头,以至于为求前路,主动跃入了深渊。如同贝尔祖纳,为了弥补尘霾的缺陷,渐渐疯魔,不惜艇而走险和砧翁合作。

    就这样,在一条歧路死路之上,越走越远,再不能回头。

    所谓的孽化,只不过是表征,而真正拥抱大孽,也不过是一个注册身份证的流程。早在彻底孽化之前,工匠就已经身在歧路——

    余烬和滞腐之间的区别,根本不在于是否灭绝人性,因为很多时候很多状况下,工匠本身就已经没有什么人性可言了了。

    以至于,显得滞腐的工匠更加没有人性而已。

    走上死路,就会不择手段。

    为求突破,为求进展,自然是什么有用就用什么,哪管洪水滔天。

    可真的会有突破么?

    真的能有进展吗?

    亦或者,只是自我欺骗一般的错觉和恍?

    在滞腐所象征的那一潭死水里,断绝一切变化的荒芜中,再多的变化,也不过是在死循环里打转。

    余烬之路,从来都是以成败论结果的。

    这条路太难走了,也太艰险。

    传承、经验、理论、甚至是天赋终究是有所极限的,余烬之残虐,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到终点——

    在沉默的向前里,每个人都举步维艰。

    谁都不知道,再熬下去,会不会有转折,能不能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正因为如此,幽邃才会充满诱惑。

    只可惜,那同样也是绝路—无穷绝路之中,或许偶有奇葩,但那又哪里是凡庸之辈能够企及的呢?

    哪怕大孽的打赏再慷慨,再丰厚,又怎么轮得到废材和余灰?

    其他的上善或许还会有例外,但在余烬这一系——从来都不是因为孽化了变强,而是强者为了目的、为了欲望或者是计划,选择了孽化!

    绝大多数看不清状况的蠢货自甘堕落,少数清醒的工匠身不由己,还有的能够站在最高处俯瞰一切的宗匠,毫不在乎。

    或许就算知道了,那些投身大孽的工匠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哪怕是死路,又如何?

    前方无路,也要更进一步,走到尽头,也要再开新天!

    血迹斑斑的前车之鉴再多也不会有用,究竟是于绝境之中变革,还是沉沦在死水之中,试过了才知道!

    自以为是,自作自受,自业自得。

    这就是工匠的原罪!

    协会和幽邃之间的界限,从来不曾清晰过——

    即便是绝罚队的存在,在越境者们面前,也只是一道矮墙,一个警告的立牌。只要这一份傲慢和执念仍存,那么,幽邃对协会的侵蚀和渗透就不会停止。

    哪怕是后来者总结再多的规律也无法避免错误,认识得再怎么深刻,也无法避免。

    总结再多,也不过成者自成。

    认识再深,也难逃败者自败。

    「万物自化啊。」

    天炉垂眸轻叹,无可奈何。

    工匠将万物视为素材,可在上善大孽的眼中,工匠又何尝不是素材和造物?

    一身之成败,灵魂的扬升和坠落,崇善和逐孽,余烬和滞腐之间的纠葛,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然?

    每一个工匠在迷茫和绝望的时候,都会抬头,探问一声:天地为炉,究竟要将我铸造成什么模样?

    只可惜,就连天炉自身都无法决定自己最终的模样——

    他又何尝不是余烬之火中的造物之一?

    如今的节骨眼上,食腐者老太太天年不久、即将回归上善,幽邃再一次开始躁动,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协会和幽邃之间势必会再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和对决。

    兼元知道,所以让他管好他自己,他也知道,但他不在乎。

    砧翁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如此谨慎。

    那个老不死的太能熬了,也太能忍,之前被姜同光骑到脸上了指着鼻子骂都不露头结果——露头的悲工被天炉、食腐者和新晋的铸犁匠围起来圈踢到了半死。

    吃过一次亏之后,他就再不犯第二次错,只要天炉的状态还在完全,他就绝对不会擅动!

    或许,这一次的风波,也是他对自己的试探?

    看看这位有史以来最强的天炉,在受伤之后,究竟还能留有几分余力?

    「哎——我受伤了,我血流满地啊!」

    天炉靠在躺椅上,气息奄奄,懒洋洋的叹了口气:「不好了,我就要死了,快帮我找阿限来,帮我操持后事啊——」

    「狗东西,还在钓!」

    奇谭老登远远的瞥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

    天炉这个名号如今能沦落到可以拿来骂人的程度,除了这狗东西不爱做人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特么爱钓了!

    自从出道以来,从头钓到尾。

    更可怕的是,钓了这么久,每次都还能爆护,空军的时候寥寥无几。以至于,如今的征信,已经连个共享单车都刷不出来了!

    天炉笑而不语。

    他已经全情投入的进入了角色扮演里去,甚至还打算在什么地方稍微再露出那么一点点苗头出来。

    通过故作声势,让人怀疑自己色厉内荏,状态大不如前。

    只是——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想起兼元最后的话,不由得疑惑:为什么还提到了季觉呢?

    他就当了一次绝罚队而已,难道又稀里糊涂牵扯进什么麻烦里了?

    只能说,人能倒霉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快要前无古人了。

    回回出事儿都有你,这次怎么还有你!

    你小子——

    「嘿,还真是良材美玉啊。」

    天炉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忽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下子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乐!

    乐起来了!

    季觉不乐。

    不论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三十多岁快四十胡子拉碴的男人抱住大腿,嚎陶大哭,恐怕都会乐不起来,笑不出声。

    可偏偏就在周围镇静的目光里,抱着他大腿的那个家伙,死不拉手。

    就好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般。

    甩都甩不开,蹬也蹬不掉。

    此刻,七城联防海军总指挥官,明克勒少将,已经泪流满面:「呱!义父救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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