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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包裹在血晶之力中的希娅缓缓降落了下来,她脸色极白,不敢看苍楷的眼睛。
神使看了希娅一眼,复又看向苍楷,淡笑道:“看来我需要将舞台交给你们了。”
说罢,便饶有兴致地升空飞至一旁,远远地望着二人。
此际它的黄绿色眸子中,又充满了最开始那般的戏谑和暴虐。
“对不起”
希娅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但一柄碧绿色的长剑却出现在了手中。
苍楷的左眼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只能半睁,斜着眼上下扫了她一眼,忽然轻笑一声,抬手一扬,手中长矛竟随之抛出!并且挑衅般地不偏不倚砸在神使脚边。
神使眉头一跳。
而看着对手失去了这件传说级别的装备,希娅反而更加慌乱,磕绊道:“你,你不需要这样,我们,我们就”
“小姑娘,不必解释,”苍楷朗笑一声,张开双臂,满是血的脸上满是坦然,“来吧!”
一旁的蜥蜴神使眉头大皱,讥讽道:“只有懦夫才会在战斗前退却。”
苍楷却充耳不闻,而希娅则是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对不起”她已经带上了哭腔。
看着情绪已接近崩溃的希娅,苍楷因适才的恶战而显得凶戾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些许,他温声道:“小姑娘,没事的,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有在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人才会获得对死亡的敬畏,我们的信念自热血中诞生,但却是在一次次生死前,才磨砺得坚不可摧。”
“败给死亡没什么值得羞耻的,倘若死亡是能轻易跨过的水沟,又怎能显出人类勇气与骄傲的高贵?”
苍楷看着希娅,又像是看着她背后遍布各个角落的无人机,声音如平地惊雷:“挥剑吧,铭记今天的伤痛继续前进,你终将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
希娅呆在了原地,她已经从单手持剑换到了双手,但剑尖依旧在抖动,她嘴唇颤抖着,身子前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迈步。
蜥蜴神使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他费尽心思才促成了眼前互相残杀的局面,倘若苍楷主动求死,那还有何乐趣可言?
这可是狩猎仪式!狩猎!
神圣的狩猎,是拼尽智谋和武力,用尽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在猎物和猎人中不断转换,在生死间拼尽一切的搏斗!而不是让这些人类宣扬那些应该彻底摒弃的思想!
这些该死的家伙将狩猎当成什么了!
但蜥蜴神使却不能亲自出手干预,这场仪式已经被破坏的足够多了,如果连战斗它都要插手的话,那仪式便彻底失去意义了。
想到这,蜥蜴神使的眸光看向了一旁那奄奄一息的义军叛徒,眼神相交的刹那,对方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
“苍楷!”
那人拼命扬起受伤的身躯,大声嘶吼:“你这个懦夫!”
“你以为你主动求死的行为很勇敢吗?不!你是在逃避!你是在逃避自己身上的责任!”
“真正的英雄,应该承受失败,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你现在倒是一死了之了?那那些追随你、相信你的人,他们怎么办?”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洞窟。
作为苍楷多年的挚友,他知道苍楷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便改变想法,但是他的话语却会透过转播,让整个星球上的数十亿民众看到。
那些人的压力,他们对苍楷逃避的不齿,将他从英雄转为懦夫的看法,或许有一丁点的可能,能让他回心转意。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苍楷都只是以平静中带着淡淡不屑的神情看着自己。
他转向天空中的无人机,像是在对所有人发表演讲。
“我说过了,今天谁都可以活着,唯独我必须死。”
“再坚定的信念,都无法改变物质世界,都不可能跨越数个量级的力量差距。”
“当祭坛激活,神明降临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败了,在这一个世代我们将没有任何希望,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将火种保留给后人。”
“这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难到看不见任何曙光,难到哪怕付出生命,都像是愚蠢的徒劳,难到需要数以亿计的人付出自己的一生,这样重复千百个轮回,兴许才能看见半分曙光。”
“不过同胞们,不要被眼前的绝望吓阻,只要我们将火种保留下去,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我们会迎来属于我们的胜利!”
“向前走吧,无论那胜利需要多久,无论我们能否看到!”
他肃穆沉静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就连向他开口劝说的叛徒都神色复杂地愣在了原地。
一架架无人机盘旋在上空,冰冷的镜头无法传递任何信息,但却让人觉得镜头之后,是无数翻涌的情绪。
没人知道听了这番话的民众会怎么想,是激动?还是不屑?是坚定了信念?还是彻底的投降?
毕竟这条路太难了,他是在要求世世代代都有这种大公无私,愿意为了同胞献出一切的人飞蛾扑火,这究竟真能实现,还只是一个美好的祈愿?
或许坚定相信着真的能最终胜利的人,只有苍楷一人吧。
“挞,挞,挞。”
他迈着坦然的步伐,走向了希娅。
此时的希娅已经像个石头般完全僵在了原地,直到苍楷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挥剑。
“动手吧,”苍楷笑笑,“你是和我们并肩战斗的朋友,你为我而战,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去死?”
“我”
希娅垂下目光,面色剧烈地变换着,握着长剑的双手血管鼓起,甚至发出“咯咯”的响声。
她知道,自己一旦刺出这一剑,那身为皇族从小到大所孕育的一切骄傲,便都要彻底破碎了。
可自己,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自己真的要在这不知名的下等星球,葬送自己才刚刚起步、前途无量的一生吗?
希娅握得越来越紧,直到剑柄都开始变形,剑尖都发出颤鸣!
“噗。”
一柄利刃贯穿了苍楷的胸膛。
希娅吃惊的抬头,浑身是血的佐尔坦从她身后的空间中冲出,细长的决斗剑如一条黑色的毒蛇,精准地刺中了苍楷的心脏。
“佐尔坦,你”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先活下来,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来!”
佐尔坦低声迅速道,随即转向神使大喝:“我要用我的积分兑换【李特斯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神使都感到意外,它很确定自己身旁并没有别人,看来佐尔坦是利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听到了它和希娅的对话。
这倒不奇怪,毕竟是影子嘛,不随时知晓主人的状态,又要如何保护主人?
它低头看了鲜血不断自胸口涌出的苍楷一眼,道:“死亡之后,狩猎积分才会结算。”
佐尔坦低喝道:“我剑中的毁灭能量已经绞碎了他的生机,你能感应到的!”
“到了这种程度,除非有上位存在为其重塑身躯,彻底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神使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佐尔坦,倒也没为难他,而是伸指一弹,一枚金色的花瓣便向着他飘去。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便当作给你预支的奖励吧。”
佐尔坦一把抢过,法力一动便碾碎成汁,匆忙给失魂落魄盯着苍楷的希娅喂下。
接着他又探出意念,来回扫描着希娅的身体,直到那磅礴的生命能量在希娅的身体中爆发,不断改变她的身躯之时,佐尔坦才长舒一口气。
“希娅,希娅”
佐尔坦握着希娅的手,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他的身躯在慢慢变淡。
这意味着苍楷已经完全死亡,他获得了足够积分完成任务,需要脱离了。
有些试炼允许试炼者在通过后继续逗留一段时间,对于狩猎仪式而言,却不会给他继续干扰仪式的机会。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
才吐出几个字,佐尔坦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不见。
希娅的瞳孔逐渐对焦,她的面皮开始抽动,浑身的肌肉都因用力而开始颤动。
“我劝你还是将力气留着为好。”
这时蜥蜴神使冰冷的声音响起:“李特斯虫的效果很强,但还没有强到让你有机会挑战一位英灵。”
“我倒不介意你对我的杀意,只是这种无谓的挑战会影响之后的狩猎,要是影响了仪式的观赏性我会很头疼的。”
“尤其是”
蜥蜴神使看向苍楷的身体:“尤其是在主菜已经浪费了的情况下。”
它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这单薄的英雄救美的戏码,能不能让神明满意。”
“锵!”
锋锐的嗡鸣在空间中炸响,不远处那义军叛徒的身体被剑气绞得粉碎,希娅收剑在身,眼神不知何时已变得冷漠。
她一句话未说,血晶之力涌动,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样就对了,”蜥蜴神使露出了一丝笑意,“希望这最后一场狩猎,能稍微精彩一点.”
因为之前神明的怒火杀死了一整个浮空炮艇上的大量猎物以及几乎所有的低阶猎物,苍楷又杀了两只王阶,这使得狩猎积分严重紧缺。
三位觉醒者,就算将所有猎物都杀死,积分也远不够他们全部通关。
也就是说,这狩猎场中,注定要迎来一场精彩的自相残杀了。
当然,同胞相残的戏码,其实早就上演了
神使看着安静下来的溶洞,此地只剩下满地的碎石以及几具孤零零的尸体。
它走到苍楷的尸体边上,忽然抬脚直接踩在了他的头上!
“我最讨厌人类的一点,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品德、信念!”
“哪怕是最弱小的奴隶,也当我只是一只强大的野兽。”
“你这弱小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
“难道你们以为有了牺牲、不自量力,你们就是情感更高级的物种了?”
“真是可笑,明明这些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世界的真相,永远是弱肉强食的狩猎!”
“苍楷,我知道你现在还有意识,王阶强者凝聚的灵魂,哪怕在死后,也能短暂地接收信息。”
“你就好好看看,你的死究竟带来了什么吧!”
它伸手一指,顿时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了四周。
狩猎场中的一处山谷中,两队义军正在相互残杀,那些不愿向同僚出手的义军们,早已死在了最开始,现在剩下的,只有想要活命的人。
狩猎场外,在苍楷彻底死亡后,最后一丝反抗的坚持也被熄灭。
游击军们开始挥舞白旗,民众们高呼着神明的告词,庆祝着亵渎神明之人的死亡。
甚至有人未等仪式结束,便迫不及待地拖出义军的家人,将他们用绳子绑起,向着审判庭押送。
“这就是神明所期待的狩猎啊!”
狩猎不仅仅存在于仪式中,也存在于仪式外。
这些为了自保而出卖他人,不诬陷他人就要轮到自己的处境,又何尝不是一种狩猎?
看着这些人因为仪式而恐惧,因恐惧而伤害他人,亦是仪式所带来的乐趣。
“你的义军们会被挨个审判,别说他们的家人了,就是和他们有哪怕微不足道一点联系的人,都会被害怕受牵连的民众抓出来,渡过悲惨痛苦的一生,而活下来的每个人,都会牢记反抗神明的下场。”
“你所言的什么火种、牺牲、道路,不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你掀起的抗争,不过是让这片土地增添了更多的苦难和死亡罢了!”
说着,蜥蜴神使仿佛看到了苍楷痛苦不甘的神情,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愉悦。
“砰!”
苍楷的头颅被用力踩扁,碎骨和脑浆爆了一地。
人族昔日的英雄,如今也不过是一具满身血污,任人凌辱的尸体罢了。
蜥蜴神使轻蔑地看了两眼,终于对这具尸体失去兴趣,身形冲天而起,离开了此地。
溶洞内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
一道虚幻的灵体出现在角落。
楚休看着苍楷的尸体轻轻一叹。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将苍楷发展成自己的神使的。
一来是帮助剩余的觉醒者通过试炼,来验证自己传送的猜想,二来也是在这附近留下个标记。
神明尸体中心那巨大的金属圆球他可还记得呢,虽然暂时无法带走也无法利用,但这般高阶的材料,总有一天能够派上大用场,其价值是千百个独立锚点都无法相比的。
而苍楷就是完美的人选,天赋出众、心志坚定,是不可多得的神使人选。
但可惜,楚休的灵体太弱小了,根本就没有资格干预任何一场战斗,只能眼睁睁看着苍楷被这般杀死。
现在,他的身躯生机尽散,就算楚休将锚点传送过来,也不可能与之融合了。
“看来只能另选他人了。”
“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拖住这场试炼。”
他的意识涌动,尝试联系三位觉醒者以及搜寻其他合适的人选。
但可惜,这三人都在高速移动,楚休连锁定他们的位置都要费好一番工夫,更别提传递信息了。
至于其他人,将阶的都在激斗,能让他慢慢布置仪式的,只有两位天赋平平的凶阶了。
但事到如今,也讲究不了这许多了,楚休轻叹一声,灵体晃动,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意识将要抽离之时,楚休突然轻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般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他的目光中,正有一道道淡虚幻的丝线从四周汇拢,进入苍楷的尸体中。
这些无形的丝线在现实中几乎无法以任何方法探测,只有从高维投下的视线能够注意到,就好似是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东西一般。
而顺着这些丝线,楚休的意识透过苍楷的身体,他这才发现在其体内,不知何时已有了一颗纯粹由这些丝线组成的光球。
当这些无形的丝线密集到一定程度后,现实中虽然依旧不可见,但自高维看去,竟已发出了淡淡的白光,仿若有了实体一般!
“这难道是.文明之力?”楚休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身为文明之主,他自然对文明之力再熟悉不过,无论是和别人的文明之力对抗,还是利用自己的文明之力对敌,他都有过清晰的了解。
只不过,这还是他的第一次自高维的视角看过文明之力,第一次对这些平日里抽象的力量有了实感。
“但苍楷为何竟会吸引文明之力?”
在听赵劫提起过成神之路、世界碎片、文明之力所化的宝物这些事情后,楚休便详细了解了一番,自然知道文明之力其实就是文明的情绪、信仰数据化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和杀人鬼战斗时,那些祈愿塔中的族人能够为其源源不断提供力量的原因。
他也知道,哪怕在数据化程度不深的世界中,文明之力也会自然积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显现,比如说有些族群中会诞生远比普通个体要强大的“王”。
不出意外的话,苍楷天赋如此出众,可能就有文明之力的影响。
而倘若全文明的期盼、祈愿都汇集在一人之上的话,那文明之力便有可能被吸引聚集,苍楷身躯中的那颗光球想来便是在漫长岁月中慢慢凝聚的。
只不过,还远为凝聚到足以实体化的程度罢了。
但为何苍楷在死了之后,依旧能吸引文明之力?
楚休神色微动,看向一旁蜥蜴神使留下,还未消散的投影。
投影中的民众暴力地砸开义军家人们居住的房屋,将他们从其中拖出,大声辱骂、殴打,他们怒斥苍楷的欺骗,用行动宣誓对神明的嚣张。
但是否,愤怒只是恐惧的显化?
在人们内心深处,在那些漆黑安静的夜晚,他们会否想起有人曾为他们抗争?又有多少人在默默为苍楷祭奠?
一道道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些丝线源源不断,竟将整个溶洞都填满!
有了这么多文明之力,重塑身躯便成为了可能。
“原来如此。”
“这整个文明的祈愿,便由我来回应吧。”
他的意识在空中震动,灵体汇聚的能量向着苍楷的尸体蔓延。
建立一个呼唤的仪式并不复杂,只需要能量以特殊的方法震动,将一缕信号传递至高维空间就行,仪式的方法楚休早已在传承殿的资料中掌握。
至于仪式的材料.
楚休轻声低语:“便用烈士的鲜血重燃火种吧。”
随着灵力的注入,苍楷流出的血液发出耀眼的红光,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在地上流动,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神异的符号!
这些符号有规律地向四周延伸、组合在一起,好似一篇邪异的画作!
突然这些符号一齐大亮,磅礴的能量向着半空中的交点汇聚,下一瞬,那交点处竟洞开了一个大洞!
楚休的面容自大洞后浮现,他伸指轻轻一点,一道流光激射而至,没入了苍楷的身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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