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 扑火

    淞沪

    荣国府处处张灯结彩, 这是他们迎接贵客的标志。

    同时, 也在庆祝远征军的凯旋。

    淞沪已经持续了几天的热闹了，哪怕是荣国府的种种谣言, 也无法让这些愉快的民众分心。

    他们的亲人，就要回来了啊。

    大家每天都在对着航程，掰着指头算还要等多久, 他们的亲人才能回国？才能到他们的面前？

    至于荣国府兴衰存亡, 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荣国府是好是歹，还能分润他们一二不成？！

    没事大家就当看个乐子，听听这豪门恩怨打发时间。

    可是现在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亲人就要归来, 谁还有闲心理那荣国府的龌龊事啊。

    大家一门心思, 都在想该如何迎接远方的亲人, 该怎么给他们布置房间啊？

    该给他们准备什么吃食？

    孩子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得给他们好好补补？

    ……

    大家心中都被自己的亲人占满了, 至于贾珠放出的舆论, 早都不知道被扔到那个旮旯去了。

    贾珠看着各大报纸对远征军凯旋的各种报告，以及皇子公主在欧洲的各种英勇事迹, 他轻轻的苦笑，“怎么？连老天爷都对我们不满吗？”

    不然, 为何他辛苦一阵，却落到如此境地。

    他就像一个新嫁娘，用了一生做准备, 却突然发现, 她要拜堂的对象, 只是一个空牌位。

    他集聚了毕生力量的一击，好似落在棉花上。

    果然，是实力太不对等么？

    只是他现在想要调整战略已经晚了，毕竟，这代善给女帝下请帖，肯定时间地点是定死了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了。

    贾敏看着报纸上关于远征军凯旋连篇累牍的报道，轻笑一声，“愚蠢，什么叫螳臂当车，你懂不懂？”

    以你区区一人之力，想要与一个帝王对抗，那结局，是可想而知的悲壮与可笑。

    女帝驾临，自然是要阖府迎接的。

    随着女帝到来的，自然是那些刁钻的媒体人。

    贾珠看着那闪烁的灯光，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华夏给了文人骚客如此多的出路，他爹怎么就哪么想不开，硬要往那不归路上奔。

    当然，贾母对贾政的期许，对贾政的许诺，他不是很清楚。

    若是清楚的话，他憎恨的对象，应该换做他的祖母。

    或者，他对贾政的期许也太高了，他总是觉得，祖母或许是在哄小孩子，就如同哄贾宝玉，可是他的父亲，好几十岁的人了，总不至于连这点儿分辨力都没有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的父亲就那么钻进贾母为他编织的梦想，爬不出来了。

    不只是他爹，同时陷落的还有他娘。

    他娘可没有人诱骗她，她纯粹是出于自己的不甘。

    现在，同样是因为不甘，他也走上了这条路。

    与他父母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命运，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很清醒，可是却不得不做。

    看着眼前明艳照人，如同少女般动人的贾敏，“陛下，真是没有想到，我们也会有觐见陛下的这一天。”

    贾敏看着瘦得脱型的贾珠，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是何苦？”

    贾珠苦笑：“小姑姑，我的家人，不同于您，他们没有赤手空拳打天下的本事。”

    贾敏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贾珠，你即便是呕心沥血，替他们保住这份家业，可是你觉得，他们守得住吗？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以他们的能力，这样大的一份产业，如果小儿闹市持金，你觉得，他们能逃出别人的算计？”

    贾珠的脸色白了几分，最让他苦恼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个，他的亲人们，是无法保住这份产业的，只要代善一去，失去了女帝庇护，贾家，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贾敏怜悯的看了贾珠一眼，“你挡不住的，这是我与你父祖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她径自向代善走去。

    李纨扶住贾珠，“康平，你要做什么？”她虽然是女子，可是也发现了贾珠近几日的不同。

    贾珠拿帕子压了压唇角，“宫裁，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能做什么啊？”

    估计他那位小姑姑一根小指头就能碾压死他。

    对于二人之间过招，贾母懵然无知，她现在只激动于，她的女儿终于来看她了。

    她的女儿！

    是你们的女帝！

    是高高在上的女帝！

    拉着贾敏的手，贾母的眼泪不要钱的流，“敏敏，敏敏，我都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鸳鸯等人忙着给她递帕子。

    因为贾母现在委实是太能哭了，眼泪把她的衣襟都打湿了。

    贾敏默默的看着她，对比着贾母的激动，她显得太冷静了，“太太，你若能一直以如此赤诚之心待我，我们母女何至于此？”

    贾母手一顿，她听得清楚，贾敏叫的是‘太太’，而不是她期待的‘娘’或者‘母亲’。“敏敏，你为何要如此见外，我难道不是你娘么？”

    “不是！”贾敏清楚而又残忍的告诉她，“在你将我逐出族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这难道不是当初你们希望的吗？为什么又要反悔了呢？是因为，我并没有如你们期望的，被那大清的鞑虏所击败么？”

    贾母慌乱的跪下，“不，陛下，我没有，臣妇没有那个意思啊。”她以为自己一哭，她与贾敏之间，就可以前嫌尽释，可是现在看来，贾敏显然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

    贾敏看着痛哭流涕的贾母淡然道：“不用说那么多，其实你想的，我都能理解。反正，从小到大，我与你那心肝老二贾政比起来，我总是被你们衡量利益后，最后被舍弃的那个。唔，谁叫我是女儿身呢，女人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是靠不住的。所以被舍弃，也是无可厚非，我能理解。”只是既然如此，你们也就不能对我期望太高。

    贾母手足无措，“陛下，当初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贾敏朱唇一勾，“呵呵，这个我能理解，所以你们后来做了那么多事，我也没追究。”

    贾母再度被贾敏堵回来，心下就是一跳，这是准备要翻旧账了？想想她与林家结下的恩怨，这岂是轻易能解决的？心下不由的埋怨起贾珠来：明知道女帝心情不爽，还把她请来，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这么些年她与贾敏打擂台，就没有赢过一次。

    大约是被冷处理惯了，现在被贾珠送到火上烤的贾母，觉得还不如以前那样，大家知道彼此好不好就够了。

    贾敏见贾母老实了，也就不再去与她互怼了。

    只是问了代善几句身体好不好之类的话，父女二人就相对无语，只能尴尬相向了。

    贾敏不耐烦这样，自与一旁的贾氏族人对话。

    几句话后，就离开贾母，与江氏等人，到旁边的小厅去说话了。

    父子母女之间，态度疏离，显而易见。

    见贾敏半点儿也不掩饰她与贾母之间的嫌隙，贾珠知道，只怕代善一去，贾家受到的打压只怕远比他想象的为大。他本以为母女之间便是有再大的嫌隙，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只是现在看来，远非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啊。

    现在他已然是势成骑虎，一点儿退路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陛下不去前面观赏乐舞么？”

    贾珠带着侍者，送了酒水饮料过来。

    贾敏悠然道：“我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就不必了。”

    江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珠，看他准备如何翻盘。

    贾珠十分难过：“陛下，我曾无意看到过一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心中放不下仇恨的话，他就不吃与他有仇的那家人丝毫东西。不知道，陛下是否也是如此想的？”

    贾敏被他的话稍微提起了一点儿兴致，“哦，原来你是知道我的心思啊，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强求呢？”

    贾珠噗通跪下，“陛下，我知道，我的父母都有错，只是，陛下，您能否给小民一个替父母赎罪的机会？”

    他早就知道，贾敏与自己的父母可以说是仇深似海，光靠言语是无法撼动的，他还得拿出实际的行动来。

    “赎罪？！”贾敏颇感兴味的看了贾珠一眼，慢条斯理的问他，“那么，庶民贾珠，你打算用什么来赎呢？你的才华？还是你的财富？”既然屡劝不听，给脸不要脸，那么她也不会留情了。

    贾珠死死的攥紧拳头，他就知道，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才华？！

    自己能有什么才华？

    玩心机吗？

    在贾敏这些人面前，自己的这点儿心机只能算是小儿科，才一眼，就被人瞧穿。

    至于财富？

    呵呵……

    那就是个笑话，他哪里来的财富？

    那些都是老太爷流血流汗，或者是大伯和各位姑姑孝敬的，跟他们这一房，就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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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王夫人的儿女，就没有不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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