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韩氏的选择

    听完贾敏的打算，贾赦是大喜过望，贾珍是欢欣鼓舞，贾敬则是面如死灰。

    那个可是要抄家灭族的，贾敬就实在是不明白贾赦跟贾珍高兴个什么劲儿？

    看着贾敬青白不定的脸色，贾敏给贾赦与贾珍使了个眼色，这可是为了贾家的前途，你们才是既得利益者，你们负责去搞定这位忠君爱国的贾大老爷罢，我就懒得浪费口水了。总不能老娘什么都帮你们做完了，然后你们就等着拣现成便宜，真当老娘是冤大头不成？我又不是你们的娘老子，凭什么？将门一带，随手丢了个封禁阵盘，拍拍屁股施施然走人。

    本打算去找韩氏聊聊，不过想想她还在死钻牛角尖，贾敏也就算了。这都是他们自个儿的坎，想过得看他们自己怎么想，对他们而言，自己……终究一个外人，还是不掺合了，免得以后反怪自己。

    对于韩氏，贾敏是真的想撩开手不管的。因为她深知人的劣根性，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是绝不会起二心，能过一天算一天的。韩氏现在就像是被泡在蜜罐里，对她而言，最大的磨难就是她没有孩子，不得婆婆的欢心。

    或许，自己应该对她放任自流，一直等到她被自家老娘与王氏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再伸出援手，那个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可是时不我待啊，现在是好不容易才碰上的千古良机，若是白白放过，等小康重整旧河山，那林海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是流亡海外了。不行，那计划就会被全盘打乱，到时候，不仅黛儿重生无忘，七窍恐怕也要发狂。

    一想到黛玉的生死与七窍大魔尊发狂的场面，贾敏的眸色一冷，相比而言，韩氏的生死简直是无关轻重。

    转身走向韩氏的房间，贾敏的心肠已然全部刚硬，区区一个凡人的生死而已。韩氏若是敢不从，贾敏不介意将她变作傀儡，直接一纸契约了事，虽然她打心底不愿这么做。她还是希望韩氏自己能想通，那样，也省了她日后颠沛流离之苦。

    只她都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自己的语言，韩氏已然从里面打开房门，毫不意外的看着贾敏，笑道：“我猜妹妹也该来了，敬大哥哥那边解决了？”

    贾敏笑了笑，看来韩氏已然想明白了，轻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都交给大哥了，他反正也不想听人摆布了，这些他就得学着做，敬大哥哥正好给他练手。”

    韩氏与贾敏并肩向江氏那边过去，苦笑道：“大爷的心思，我也略知道些，只是没有想到，他这般快就下定了决心。”

    贾敏微笑道：“时机，嫂子，你也知道，这个时机稍纵即逝。我们都知道，机会是给那些有积累的人准备的，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若不先把功课做好，那机会便是摆在面前，你也抓不住。”

    韩氏默然，她本来想等贾赦回来再确定一次的，但贾敏这么一说，自己估计连这功夫都省了。看样子，就这件事，他们兄妹是早就商量过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只是，若是自己早知道，那……又应该怎么做？

    贾敏觑了韩氏一眼，淡淡的道：“哥哥这心思，不是我鼓动的。嫂子你也知道，这人有了本事，想的就不一样了，若是以前的大哥，或许醇酒妇人，也就过了一辈子。但是现在大哥，是绝不会满足于这样的生活的。”

    韩氏仰了仰面，努力想将自己眼里的水汽逼了回去，低声道：“是，我知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想想以前，我心里总是有点儿瞧不起他，觉得他也就是生得好，投在了这国公府，是袭爵的世子，若是做个普通人的话，只怕是寸步难行。但是，现在我才发现，那个寸步难行的人变成了我自己，我……。”

    她的眼泪到底没止住，还是流了下来。

    贾敏无语，那泪水也是你想忍就能忍住的，忙将自己的绢子抽了出来，递给她。

    韩氏摇了摇手，拿自己的绢子拭了泪，半日方继续道：“听着可笑，我嫁进贾家这么多年，到了才刚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恩侯，他却早已经走出好远，我……我竟是望尘莫及了。”她的语气极其苦涩，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有何德何能，看不起自己的丈夫。

    贾敏诧异的道：“怎么，嫂子不怕了？咱们这可是杀头的勾当。”

    韩氏苦笑道：“其实自妹妹教了我那读心术之后，我把周遭的人都拿来排了一遍，下场竟都是不大好。我也不知道，咱们的出路竟是该在哪儿？有这一出也好，都打破了，各人凭本事，看能不能找条活路出来。”她最怕的是，她排自己的娘家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别人不清楚她父亲都做了些什么，她这当儿女的，多少却是知道些的，是以这么一算下来，竟也是不得善终，这让身为子女者，如何能不急。

    自然想的就是，如果贾赦他们这边能闯出一条路来，也算是给自家父母留了条活路。

    所以，干脆一闭眼，一咬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她还能摆脱贾赦另外嫁人不成，不说其他，只怕她爹就得灭了她。

    她们家的声誉再也损失不起了。

    贾敏默然，她没看走眼，这韩氏，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货。当下拍手笑道：“嫂子想通了就好，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韩氏笑道：“呸，你个鬼丫头会没办法，我才不信。”

    贾敏淡淡的道：“办法当然有，但是，你是我嫂子，是我哥心尖尖上的人，都说以心换心，你待我哥极好，我不想伤他的心。”

    韩氏倒吸了口气，冷汗瞬间就爬了一背，连里面的小衣都浸透了，猛的侧过头来。

    看着韩氏那充满恐惧与难以置信的眼神，贾敏淡定的道：“嫂子，其实你应该知道，走上这条路，很多东西，都得抛下，这其中，也包括良心。其实，若非哥哥也起了心，我是不想让你这么早就沾手这些东西的，有些人，不被逼到绝境，他是始终无法接受这条路的。嫂子你就是这种人，你不要急着否认，我当初对你安排，本应是在你长子夭折，公婆夫君弃手，才拉你走上这条路的。”

    韩氏的脸色如同死人一般，喃喃道：“长子夭折！公婆夫婿弃手！这，就是我的命吗？”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或许不得婆婆的心，可是，公公一向是对自己欣赏有加，至于夫婿，那就更不用说了，想想贾赦对自己的温柔的体贴，怎么也不该落到这个地步啊？

    贾敏站住脚步，看着她肯定的道：“对，这就是你的命。”这不是你的命还会是谁的命，当年老娘虽非亲眼看见，可根据后来那些打探来的消息，还是不难还原事实真相。

    韩氏身子摇了摇，眼泪夺眶而出，失神的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念电转，也在不停的寻找答案。

    贾敏懒得看她麻烦，直截了当的道：“因为你娘家出事了。”

    被人一言击中自己心底最怕的那件事，韩氏陡然张大眼睛，“我娘家，我父亲？”

    贾敏站在当地看着她，简短的道：“不错，你的父亲。嫂子，你知道你的父亲最想要的是什么，你觉得当今容得下他么？当今要的是听话有本事的奴才。不听话的，本事再好，他也容不下。”更何况是你那想要跟皇帝争权的爹，哪怕他的能力再逆天，小皇帝也不可能容下他。以前他会掩饰，可惜这次太过急于求成，在扳倒代善一案上露了马脚，只怕康熙帝是再难容忍他了。哼，一旦涉及权力之争，这些人哪个会手软？算下来，他跟老爹可还是亲家里道的呢，这次还不是白刃相向，以死相搏，半点儿情面都没留。也难怪后来韩氏遇难之时孤家寡人，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谁叫你娘家做得太绝呢。

    韩氏连退几步，连站都站不住了，嘶声道：“为什么？不是都说当今圣明么？”

    贾敏同情的看着她，摇了摇头温声道：“嫂子，我看你这样，恐怕也吃不下饭了，不如这样，我们去大哥那边吃饭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吧，以韩氏的通透，居然会说出如此‘单纯’的话来，若是换个人，她大约会嘲笑那人脑子被门夹了。当今就是再圣明，那也不可能容得下想跟他抢权的人啊。

    想跟皇帝分权，尤其还是康熙帝那样一个权欲旺盛的人，怎么可能？人家想的可是要将所有的权力集于一人之手，恨不得这天下所有的事他都插上一脚，人人都按他的意志走，你小小一个臣子，居然想跟天子分权，那不是妥妥的找死么？哪怕韩伯渠在士林的声望再高，他这次也是真的触了皇帝的逆鳞，只怕是难逃一死了。唉，上一世，他可死得没这么早的，上一世他可是因为索额图与明珠的党争才死的，这一世却换成了这所谓的天人感应。

    不过也难怪，这样的机会可是千古难遇，比上世的两相党争更加要好上百倍不止，也难怪那韩老头拼着众叛亲离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都是死路一条，因为这是大清不是大明，他们需要的是奴才不是人才。你韩伯渠是人才，还是个有骨头的人才，而且还是个纯粹的汉人，他们就更不需要了，所以给韩家留下的，就只有钢刀了。

    自家老爹后来任由老娘与王氏对付韩氏，大约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吧。所以，韩氏若不奋起的话，就凭她是韩家女的这个身份，她就别想在贾家活下去。

    代善，可是康熙帝最忠心的……‘奴才’啊，上体圣意，怎么也不会在自己家中留下这么一个碍眼的钉子。而这一世，这位韩大人还好死不死的向自己老爹挥起屠刀，那自己老爹肯定不会对韩氏心慈手软，尤其是在韩氏连个护身的孩子都没有的时候。说动贾赦南下，其实也是为了保下韩氏一条性命。

    康熙帝在三藩未平的时候，暂时还不大可能要韩伯渠同志的脑袋，毕竟他还要利用韩大人在士林的声望，来打击三藩的人气。而现在别的不说，便是自己与林海也不可能让三藩就此容易的被康熙帝镇压下去的。

    所以，韩大人的性命短时间内还可暂保无虞。

    轻叹了口气，也不管韩氏的反对，拉了她径自去了贾赦他们那边，在外面直接对下人吩咐道：“将我与大少奶奶的饭一起传来，我们跟大哥他们一起吃饭。”

    贾赦正劝得口干舌燥，见贾敏同韩氏过来皱眉道：“你们过来干嘛，我这里忙着呢，还是你们回去先自己吃吧。”

    贾珍都听得快要打呵欠了，他就不知道他老子的脑袋是用什么做的，那个小皇帝给了他什么好处啊？就这么死顶着。要贾珍来说，那个小皇帝就不是个东西，要不是他的话，自家爷爷用不着死。他简直就是杀死爷爷的仇人，我还要忠于他？啊呸，老子忠于谁都不会忠于他。当然，这些他都只敢在心里念叨，不敢说出来，说出来非被他爹打死不可。

    贾敏与韩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贾赦拉着贾敬不住的说，贾珍爬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瞌睡。

    见了二人进来，贾赦忙住了口，贾珍也赶紧站了起来。因着韩氏的缘故，贾敬也站了起来，尽管脸色不好看，还是含笑道：“弟妹，四妹妹，有事？”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想让女人们掺合进来。

    韩氏的脸色也不比他好到那儿去，勉强扯了扯嘴角，对贾敬福了福，笑道：“倒是劳乏大哥哥了。”

    贾敬脸色极不自然，他突然想起，方才韩氏听了贾敏的布置之后是如何离场的了，只怕人家早就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自己才真叫蠢，居然要等贾赦说明白了才知道，勉强笑道：“那里那里，反倒我们拖累了你们才是。”

    韩氏苦笑，咱们到底是谁拖累了谁啊？转头看贾敏，征询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