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mianhua.la
这是神祇间的角力。
一个被邪神直接赐福的恶魔原体,一个从远古历史当中打捞出的概念兵器,在亚空间薄弱的区域进行着能叫天崩地裂的战斗。
一切肉体凡胎无从插手,一切基于人智的造物也无从辅助。这已经不单是一场决斗了。不论参与者和背后的棋手是否愿意,祂们都已经各自把自己的象征意义作为筹码掷上了赌桌,将这场争斗转化为了一个仪式。
但这仪式会决定什么?就不是鏖战中的两位能够关心的事了。事实上,他们也并不关心。在科技之外的玄奥力量之下,这一双对手在空中高速地腾挪,仅是移动造成的余波便能撕裂战机,并因此在珀拉里斯要塞低空创造了一片死亡禁飞区;他们也会看准机会以开山裂石之能相互厮打,而那些没有击中对手的攻击落在地上,则真的会击碎山峰,改变地形。
裂开的地面上有时会逸散出金光虚构出的锁链,生长出恩奇都以宝具塑造的兵器,在拖延几息之后又再次被摧毁消散,化归泥土;但更多的时候,被劈开的缝隙中会在安格隆身负的赐福之下化作血池,在星球的哀鸣中,又有恐虐的魔军从中源源不断地钻出。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至少足以让恩奇都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在这所谓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尝试过以宝具化身“律神”的锁链,封锁恶魔原体的行动,给前来支援的机械教部队那理应过剩的火力创造输出机会。但没有用。在恐虐赐福这一次格外不讲武德的豁免之下,那些远程投射武器竟无法在安格隆身上起到它们应有的作用,甚至连一贯对恶魔单位格外有效的火焰攻击也如是,倒是把恩奇都自己搞了个灰头土脸。此后,他也尝试携着长矛利斧亲自冲上前去,并以符合血神青睐规则的方式成功斩落了安格隆一侧的翅翼,试图以锁链进行进一步的杀伤——然后,他意识到,他所捕捉到的这个空档并非敌人的粗心大意。
如果一个战士可以完全不在乎自己在战斗中受到的伤害,那这就称不上“粗心大意”,而是一种以伤换伤的策略。
近战兵器所斩断的肢体在八秒之内便得以重生,而过于接近对手的恩奇都则在那八秒过完之前被抓住了破绽,被安格隆擒于掌中,活生生撕成两半,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地上。
幸运的,恩奇都是可以自主移动灵核的粘土人,这个近似于人类的形态,对他来说没有社交属性之外的意义。同时,与杰里克那时候不同,在马库拉格这颗人理昌盛星球的支援之下,他只要脚踩大地便能恢复伤势,甫一落地便能起身再战——如若不然,这场所谓的“对决”在那时就已经结束了。
但即便这场战斗成功被他拖在了自己与恶魔原体之间,恩奇都也毫不怀疑,即便他能够成功杀死眼前的这个安格隆,不讲武德的血神也会立刻投下赐福,令对方原地重生。
按理来讲,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恩奇都目前至少与藤丸立香身处于同一个星球上,即便少,也能通过神秘学的通路得到帝皇灵能的支援。人类之主的金色光芒本该能阻绝并灼烧混沌的力量,让邪神的赐福不再起效,从而打破恶魔杀不死的神话,阻碍原体复生的循环——但目前为止,恩奇都所携带并随时补充的帝皇灵能,除开从邪神的腐化中保护了他的灵基之外,没能起到任何其他的作用。
可能是,作为帝皇的父亲,确实不太想把安格隆的号给删了吧。神代思想犯在战事胶着的间隙里,略显恶毒地想。
他也知道,这想法其实站不太住脚。作为在第一线见证过“费鲁斯在帝皇默认之下斩杀福格瑞姆”这一场景的神造兵器,恩奇都的理性迫使他的观点更加倾向于:血神亲自出手往下砸的,实在是太多了。
从帷幕后投来的,深红天幕背后那愤怒而恶毒的注视看来,这场战斗本身就令恐虐很不满意了。恩奇都活跃在神代,自然清楚神大概会怎么想:作为司掌争斗与鲜血的神祇,恐虐是来看他麾下的原体与帝国方的原体(克隆体也行)一对一决斗,顺带看看能不能见缝插针地投射一些自己影响的。那么,他这个携带着帝皇赐福,并因此没办法顺手收为己有的神造兵器——不是战士,而是一件兵器,没有血也没有颅骨——强行插入战场,横插一杠地和血神单方面认证的冠军角斗士有来有回起来,就很令祂愤怒了。
执掌这兵器的人呢?那又是怎样的懦夫?这人竟连和自己的兵器一同,亲自走上战场前线都做不到吗?
在血神的意志之下,只要恩奇都还在拖着安格隆,强行把战斗限制在他们两者之间,血神就不会允许这场在祂看来称不上荣耀,更没有鲜血,只会激起祂愤怒的对决结束:这场所谓的“仪式”当中缺乏一个“人”,一个挥动武器的战士。对决应该发生在战士和战士之间,而非战士与武器之间。在这个分量足够的“人”出现出现之前,血神不会允许安格隆停止战斗,停止愤怒,停止毁灭,停止流血。
而恐虐认同的人选,打从一开始就置身在这战场里。
提着破炉者的珀伽索斯站在地面上,仰视着低空中这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
他本该在支援分批次到来之后,就跟着凤凰之子战团一同撤下去休整的。不论阿库尔多纳,战团长图恩,还是随后到来的极限战士四连长乌列尔·文崔斯,都这样对他说。
的确,恐虐魔军想要阻止他就此撤离。只可惜,在不正确的仪式和稀薄的亚空间能量之下,这些在安格隆现身、并占据掉恐虐绝大多数注意力之后出现的无生者,只能在帷幕之外,如共同无数饿殍被迫分享一碗勉强果腹的稀粥一般,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存在。这样的一支魔军无法穿透极限战士第四连构筑的坚实防线,更别提机械教贤者在工作之余提供的火力覆盖。自然,它们没办法做到任何事。
安格隆也被拖住了,也没办法越过恩奇都的纠缠,重新开启与他之间的决斗。他此前受到的伤害在原体的体质之下正在迅速恢复,但无论如何,他恢复的速率也不可能超过享用着神祇赐福的安格隆,或者在星球支援下的恩奇都。他依然没有甲胄在身,唯一能够仰仗的也只有手中以自己本质勉强塑造的破炉者。理智地看,他确实应该就此撤退,将战场交给极限战士和迦勒底,等待这场胶着的战斗最终因为某种均衡被打破,而被“拖延”出一个结局。
但很遗憾,他此时不是非常理智。
珀伽索斯认为,这可能是出于亚空间波涛的某种影响,但这影响应该不来自——至少,应该不完全来自血神。他的确感到愤怒,渴望战斗与杀戮,但并未因此失去理智。他意识到他应当终结安格隆,即便他们在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见到第一面,在见面之后就在不断尝试伤害对方,杀死对方,仅仅有过互相否定、互相唾弃的几句谈不上交谈的交谈。可珀伽索斯依然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位恶魔原体在残忍与扭曲之下,万年来累积痛苦和疲惫。
若只是敌人,那就放任他沉溺其中吧。但他们是兄弟。至少,珀伽索斯的血脉与灵魂都如此告诉他。
这影响没有强制力,他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些纷扰的想法,贯彻自己理性的判断,与凤凰之子战团一同一走了之。但他还是强硬地拒绝了图恩和阿库尔多纳的请求,无视了文崔斯的劝谏,拖着自己堪堪愈合的躯壳,转了回来。
他意识到,这确实是某种亚空间的影响。但这影响并不来源于外界,而是来自他的内部:来自福格瑞姆的灵魂,那在万年前就连本人都觉得已经被杀死、埋葬了的,紫衣凤凰人性中高贵的那一部分。
恍然间,珀伽索斯似乎从帷幕后的絮语当中听见了一道嘘声。那之中似乎还混杂着一点酥脆的咀嚼声,他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的幻觉。他迎着嘘声向前,竟然莫名其妙地仅靠自己的两条腿,就成功追上了依靠灵能在天上乱飞的那两位不断移动的战场,并在某个间隙里,迎上了恩奇都莫名其妙的目光:
“你完全没必要折返回来的,你自己也清楚。”像人又不是人的兵器从半空中降下,直到双方的面孔差不多齐平,说,“祂确实认定你有资格成为对手,但这不代表你就能够战胜对方。”
“我知道。”珀伽索斯回答,“但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在这里不加理会、转身离开,我会失去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也说不准。”恩奇都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谁叫在我抵达之前,你们已经打起来了呢?作为战神,恐虐应该也会对打到一半转身跑了的人在神秘学上做出惩罚。”
这话说得,听起来像是你还认识别的战神一样。珀伽索斯腹诽,但双眼也紧紧盯着从上空怒吼着直坠下来的一团血雾。
“准备迎接冲击,你可要站稳。我负责防御,你负责攻击。”在最后一点时间里,恩奇都飞快地说,“咱们没有通过模拟战磨合过,可别太相信我。”
“这话我也回赠给你。”珀伽索斯同样迅速地回复。
——
另一处的战场之上,战斗已经抵达了尾声。
与其他几个战场相比,这里的战场并不重要,不值得各位亚空间大能注目,因此,也没有那么多神异的赐福或者腐化,更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只是一群散兵游勇,一群残兵败将,以及一群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四处逃窜的平民而已。
即便还不成熟,维兰依旧带领着他麾下仅剩的三十名天狮战团兄弟,在多恩之子应有的秩序与坚韧当中,向敌人倾泻了他们正义的狂怒与毁灭。伊利瑞姆林英勇的民兵也和他们一同冲锋——但他们的人数还是太少了。
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迫使吞世者在原地留下了三倍于阿斯塔特数量的尸体,但他们也实在没法做到更多了。叛乱军团的数量不可能无穷无尽,但在忠诚者不断倒下时,吞世者散乱的红色潮水看起来确实像是如此。一百五十人,或者二百人——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伊利瑞姆林的平民能否在他们争取到的这段时间里跑出足够远?
维兰想要知道这些,即便在战斗的过程中,寻找答案的愿望也迫使他不断环顾四周——甚至于,在他倒下的时候,他依然不甘地睁着眼。
他睁着眼,看见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平原,看见不远处的一堆篝火,看见篝火边放倒的圆木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他不认识,另一个是克里夫。
“……待遇都好商量嘛。”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叼着一支点燃的拉霍棒,面露愁容,在和那位说话时惯来没什么好气的民兵队长谈判,“我这边就缺你这样会带兵的基层军官呢。”
“不干。”克里夫拒绝得很干脆,而且看来不是第一次拒绝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已经受够了。就算是神皇亲自来问我,我也不干。”
“你说气话。要是黄金王座真肯显灵叫你发挥余热,你肯定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先开口的那男人不太开心地指出了这一点,但也没有多生气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既然你不打算接受我的工作邀约,就沿着这平原向前。如果你足够厉害或者足够幸运,你就能穿过九重试炼,就能到达你最终的安息处,或者按你们的话说,‘黄金王座’之侧。”
“真的?”
“爱信不信。”
听了这话,克里夫立刻从原地弹了起来,以维兰从未领教过的灵活姿态,飞快朝着那男人指示过的方向一溜烟跑远了。后者郁闷地发出了一点气音,把拉霍棒换了一边叼着,才转过头来,不紧不慢地对维兰说:
“你们怎么就来了?”
“什么?”
这个复数人称惊醒了维兰,让他才想起自己该环顾四周——这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平原,但除了他与眼前的篝火和男人之外,与他一同向着吞世者们冲锋的战团兄弟们也出现在了附近,并且和他一样,对目前正在发生什么并无头绪。
“‘红色’的我不是安排好了,要你们在她的手下服役吗?怎么你们还没去报到,就先死过来了?”
曾经兴之所至地将自己“西佩·托堤克”的神名分给了藤丸立香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不太高兴地吐了口烟圈。
“按理来讲,你们已经是我的战士了,但你们又不是我招募的。”那男人说着些云山雾罩的话,还完全不给维兰他们反问的机会,“算了,反正都是‘我’,左手倒右手罢了。而神的决定应该是绝对的——”
维兰睁着眼睛。
他没有眨眼,他的目光正迎上了一柄砍向他脖颈的链锯斧。他抬手格挡。他的骨头本应该已经断了,但他又确实没感到任何疼痛,并且成功抓住了斧柄。
意图收割颅骨的吞世者发出了困惑的声音,被屠夫之钉挖空的脑子没法处理眼前“死尸重新爬起”的突发事件。在他脑中因此而重新升腾起怒火之前,维兰已经借由标准的战术动作把他也一并摔倒在地,夺走了他手中的链锯斧,然后——
躺在地上死尸,换人了。
维兰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被混沌污染。但他清楚,他的兄弟也正重新从这一片尸山血海当中爬起来,重新拿起武器——
——他们还能再战。
最新网址:www.mianhu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