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海上升明月

    大海之上，两百多艘钢铁轮船组成的船队正常航行着。

    自从遭遇九品异兽的袭击之后，接下来的路程再没有遇到太棘手的事情。

    只有上百名士兵因为疾病或者意外，出现了非战斗减员。

    有三艘轮船出现无法修复的机械故障，不得不舍弃，将人员和物资转移到别的船上。

    经过几十天的时间，物资已经被消耗掉一部分，所以有多余的空间。

    在海上航行了四十多天后，西征大军距离西大陆只剩下最后两，三天的路程。

    船队中多出了一尊九品异兽。

    李飞最终杀死了万鳞，留下了众眸。

    万鳞虽然是最先选择投降的那个，但等到李飞要求它用自己的源血签订誓约时，它拒绝了。

    它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已经是十品的众眸身上，等到众眸也被李飞击败后，它选择死亡。

    李飞成全了它。

    至于众眸，同样不能接受和李飞签订誓约，背叛荒神。

    但李飞没有击杀它，他担心杀光这些九品后，接下来他的记忆有可能再次缺失。

    留着和荒神直接接触过的众眸，算是给自己留下一个记忆锚点。

    这段时间，李飞将被重创的众眸交给骨黎看管。

    对于众眸的那份道则，骨黎可谓垂涎三尺，所以李飞并不担心骨黎会偷偷放走众眸。

    至于众眸提到的海底深渊，李飞和闻人正等人商议后，最终决定放弃去探索。

    结合道祖的留言，说不定这处海底深渊下同样有一份针对荒神的封印，而其余人最好不要靠近，以免影响了封印。

    众眸说它是在七年前突然感知到了荒神的意识。

    七年前，李飞也正好和宁青曼，太禹去了一趟极渊最深处。

    所以李飞怀疑有可能是那次探索影响了封印。

    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他不会再去探索可能存在荒神封印的地方。

    房间内，李飞盘膝而坐，默默运转道则。

    七年的时间，他对【唯我独法】的运用已经今非昔比。

    不同于林天一只需要等着世间巅顶强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道之魁】就能提升。

    李飞的【唯我独法】，提升途径在他独一无二的道域。

    道域的增强有两个方向——

    一在极大，一在极小。

    李飞通过‘稀释’道域的方式来十几倍地扩大道域的覆盖面积，这是一种增强自身的修行之法。

    如果换作是七年前，他没办法在深海中如此轻易地碾压那几只九品，包括众眸这个十品异兽。

    此刻他在屋内修行，掌心中有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

    这是他将道域极致压缩后的成果！

    掌心中的光球，蕴含着极其恐怖的能量，而且正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如果李飞失手让这极致压缩后的道域失控，倾泻而出的能量会瞬间毁掉整支船队！

    届时西征大军，除了闻人正和宁青曼，恐怕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在掌心中的光球即将失控的瞬间，李飞收起了道则，将其中蕴含的澎湃能量缓缓收回。

    他闭目思索，距离自己追求的效果，依然差了一些。

    林天一在‘飞升’前，将自己的感悟全部留给了李飞，让李飞对巅顶之上的境界不再迷惘。

    除了不断增强【唯我独法】，他比其余巅顶还多了一条路——

    万血珠！

    七年前，和林天一那一战的时，万血珠就已经升到了93级。

    七年的时间，哪怕没有任何战斗，也足够李飞吸纳大量的能量，将万血珠升到100级。

    万血珠达到100级后，最后一项血魂技【血魔】也凝结出血晶。

    从此以后，李飞想要进入‘血魔极态’，已经不需要再将万血珠的血魂耗到70%以下。

    他随时都能进入‘血魔极态’。

    或者说，从万血珠升到100级的那一刻起，所有血魂技的威力都倍增，且再无任何限制！

    只要吸纳的天地元气足够多，【血怒】，【血煞】、【血威】的上限可以一直提升！

    不过在万血珠升到100级后，李飞发现其无法再继续升级了。

    似乎100级就是万血珠等级的最高上限。

    在血魂技凝结出对应的血晶时，李飞就发现这些血晶和神通类似，都属于道则碎片。

    【血怒】，【血煞】、【血威】、【血泉】、【血息】和【血魔】。

    六枚血晶，对应六枚道则碎片。

    在万血珠升到100级，无法继续升级后，李飞尝试着将六种血晶彻底融合在一起，凝结出一份完整的道则。

    根据林天一留下的感悟和经验，如果一个人能拥有第二种道则，或许也是一条踏上巅顶之上的道路！

    只是七年的尝试，李飞始终无法成功。

    “六枚血晶一直无法彻底融合在一起，总给我一种缺失感，不够圆满。”

    “如果组成道则的极限是七神通，这个世界的天地大道将‘七’作为‘极数’，是不是意味着我还需要再凝聚出一枚血晶，这样才有可能获得一份新的道则？”

    李飞在多次尝试之后，有了新的猜测。

    但如何让万血珠获得第七枚血晶，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将精力放在了道域的修行上。

    哪怕在七年前他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但他从未松懈过对自我的提升。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外界的压力，而是因为修行本身已经成为李飞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巅顶之上。

    既然有人能去，他自然也要去看看。

    “嗯？”

    忽然间，李飞停止修行，睁开双眼，目光锐利。

    身负大气运之人，往往被赞誉为‘鸿福齐天’！

    总是能化险为夷，避凶迎吉。

    李飞是千年以来，第一个以个人雄浑气运证道之人。

    成为巅顶后，他不仅拥有了对气运的超强感知，可以让一切身负气运之人或物，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

    他同时还掌握了攻击，削弱他人气运的手段。

    在【不知天高】更上一层后，他甚至可以直接将巅顶强者打落境界！

    而除了这些，气运证道还给李飞带来了一种能力——

    秋风未动蝉先觉，避凶迎吉，万劫不加身！

    无论是针对他个人，还是针对和他关系密切的人或事，又或是针对整个大蓝朝。

    李飞都会心有所感！

    但自从证道巅顶后，李飞从未通过气运感知到强烈的危机。

    以他的实力，身份和地位，这本就是常态。

    大蓝朝在东陆已经横扫无敌，同样不存在什么大的危机。

    这次出海远征，无论是面对前所未有的海上风暴，还是下海斩杀九品异兽。

    李飞感知到的危机同样不算强。

    最后的事实证明，那些旁人眼中不可战胜的惊涛骇浪，对天下第一人而言，也只是些许风雨罢了。

    直到此时此刻。

    李飞第一次通过气运感知，产生了心悸之感！

    他站起身，下一瞬已经离开房间，以【无距】出现在船队的最前方。

    夜色下，前方的海面起伏不定，反衬出点点波光。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平静。

    “怎么了？”

    被惊动的闻人正来到身旁。

    李飞看向他：“停船，开启大阵，你们做好防范，我去看看。”

    闻人正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

    他没有询问为什么，也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转身去执行李飞的命令。

    很快，船队再次停下，【真一圆水阵】依次激发。

    李飞已经消失在原地，遵循冥冥中的气运感应而去。

    海面之上，【诸神黄昏】在经过几分钟的飞行后，铭刻的隐匿符文已经被彻底激发，隐匿能力达到了最大。

    从外界看去，那柄巨大的暗红色长枪已经彻底和黑夜彻底融为一体，化作了海上的一道狂风。

    范德·韦伯设计的这套隐匿符文，追求的是动态下的极致隐匿，所以必须要让【诸神黄昏】发射以后，飞行一段时间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这也是【诸神黄昏】的射程必须在两百公里以上的原因之一。

    此外，任何一种危险感知能力，距离越远，感知就越模糊。

    一支从两百公里之外射来的‘箭矢’，哪怕是拥有感知类神通的巅顶强者，也无法提前察觉到危险。

    远程操控【诸神黄昏】的七位公爵，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大蓝朝远征船队被尽数摧毁的画面！

    然后他们就通过【诸神黄昏】‘看’到了突兀出现在前方的李飞。

    “怎么可能？！”

    七位公爵心神剧震。

    正如范德·韦伯辱骂马西莫·卡尔文时说的那样。

    普通人对超凡力量一无所知。

    实际上整个西大陆的强者们，对巅顶境界也是一知半解。

    又岂能揣测天下第一人的境界？

    李飞目光如炬，落在了以超音速飞行的【诸神黄昏】之上。

    随着他意念一动，一道剑气从虚空中飞出，精准地命中暗红色长枪的枪头！

    用以包裹原子能炸弹的活体合金自然挡不住李飞的剑气，炸弹被剑气命中

    嗡——！

    剑气与脆弱的临界点接触的瞬间，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首先响起的是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金属嗡鸣。

    这声音穿透了海风，穿透了虚空，传递到了两百多公里之外，正在维持操控阵法的七位西陆公爵的脑海中。

    “立刻引爆！”

    七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提前引爆【诸神黄昏】！

    此时【诸神黄昏】距离大蓝朝的船队还有三十多公里，远没有抵达最理想的位置。

    但若是再迟疑下去，可能连最后的机会都要失去。

    暗红色的长枪，华丽而狰狞的外壳，在万分之一秒内就被枪头核心处骤然迸发、急剧膨胀的恐怖白光所吞噬！

    不是火，是凝聚到极致、足以焚毁概念的光与热！

    轰——

    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与炽烈的巨大光球，骤然在夜幕下诞生！

    它的直径瞬间膨胀到上千米，光芒之强烈，将方圆数百里海域照得亮如极昼。

    海水在恐怖的光与热下被瞬间蒸发，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翻滚着白色蒸汽的深坑，又在下一个瞬间被狂涌的海水填补、挤压、然后再次汽化！

    紧随光球之后的，是毁灭性的冲击波。

    它不再是普通爆炸产生的气浪，而是以光球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高度压缩的、呈现炽白与暗红交织的球形气墙，以远超音速的极速，狂暴地碾压向四面八方！

    海面在这股无法抗拒的伟力面前，如同脆弱的镜子被重锤击中，先是向下凹成一个深达数百米的巨碗，然后边缘的巨浪被高高掀起，形成一圈高度超过千米、如同环形山脉般的超级海啸，咆哮着向更远处奔涌！

    李飞在爆炸产生之前，就提前发动【无距】，一步踏入了虚空之中。

    “核爆？不对！”

    李飞皱眉感知着外界的情况。

    早在他知晓西陆已经开始研发计算机时，就有想过一个问题——

    西陆有没有可能研发出核武器？

    不过即便真的研发出核弹，在中远程导弹，乃至洲际导弹出现之前，核弹的威胁也不算大。

    哪怕现在真的有一枚大当量的核弹爆炸了，在隔着三十多公里的情况下，开启了大阵，有闻人正带着御营军守护的西征大军也不会受到什么威胁。

    但让李飞没有料到的是，或许是物理法则的不同，又或许是西陆在研发核弹的过程中添加了超凡手段。

    在眼前这场核爆爆发的同时，天地元气也随之发生了暴乱！

    以爆炸中心为原点，一股混乱到极点的能量狂潮席卷开来。

    这元气风暴如同亿万头疯狂的凶兽，嘶吼着、冲撞着，扩散的速度甚至比物理冲击波更快！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现一道道裂痕！

    李飞心中一凛，果断从虚空中走出。

    这样的元气风暴很有可能直接破坏【真一圆水阵】，甚至让所有船体铭刻的阵法都出现问题。

    那麻烦就大了！

    李飞几次瞬移后，出现在万米之外，爆炸冲击波的前方。

    嗡——

    以他为中心，金色的道域带着万里河山的虚影，迅速展开！

    眨眼间，足以将几尊体型庞大的九品异兽都包裹其中的道域覆盖了这数万米的海域。

    压缩！禁锢！镇压！

    狂暴的冲击波仿佛撞上了无形壁垒，向外肆虐的速度骤然降低，威力被层层削弱。

    紧随其后的千米‘环形山脉’也撞了上来，然后‘粉身碎骨’，化作无数浪花。

    最重要的是对天地元气的镇压——

    道域之内，狂乱奔涌的火焰、寒冰、锐金.等等混乱驳杂的天地元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造化之手强行拆解、引导、抚平。

    一切超凡都被禁绝！

    和林天一一战之后，这是李飞第一次有了吃力之感。

    哪怕以他的实力，想要用道域强行镇压这等规模的爆炸与元气风暴，也有些勉强。

    他不得不催动【炼物】神通，将3000颗血魂炼化，注入道域之中。

    有了新的力量加持，道域重新趋于平稳。

    从高空俯瞰，数万米的海域犹如被罩上一层金色的半球形光罩。

    光罩正中央，海面向下凹陷出一个深坑，炽白色的光球正在消散，滔天的海浪正在平息。

    狂暴至极的天地元气在道域的强力约束下，围绕着这颗金色光球高速旋转、融合。

    李飞忽然心有所悟，开始收缩，凝聚这片庞大的道域，一如他过去一直在修行的那样。

    只不过他从未尝试过在容纳，镇压了如此磅礴的能量后，还要继续压缩自身道域。

    这反而让他找到了难得的契机！

    渐渐的，混乱而狂暴的天地元气统一化作了一片浩瀚、纯净、散发着柔和银辉的液态能量之海！

    李飞站在光球之上，带动道域向上拔升。

    在这个过程中，光球包裹着亿万吨的海水与磅礴的天地元气不断收缩！

    刺目的金光被进一步收敛、转化，光芒变得柔和、清冷、皎洁。

    熔金般流淌的内核稳定下来，表面最后一丝狂暴的能量涟漪彻底平复，化作光滑如镜的弧面。

    最终，当它升至海天之间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时——

    一轮巨大的、完美无瑕的、散发着清冷皎洁光辉的明月，在毁灭的废墟之上诞生了。

    海上升明月！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狂暴的核爆消失了。

    毁灭的冲击波远去了。

    混乱的元气风暴平息了。

    后方的船队，闻人正，宁青曼、王承泽还有船队中的几十万将士，都怔怔地看着远处那轮‘明月’。

    两百多公里外的海岸线上，七名公爵，二十多万七国联军，他们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海面之上，将万顷柔和的银辉洒向波涛渐平的海面。

    月光如此纯净、如此浩大，甚至盖过了漫天星辰的光辉。

    此时此刻，天上同样有一轮明月。

    天上月与海上月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宏大、圣洁、美得令人窒息又心魂震颤的天地奇观！

    而更让所有人震撼的是，在两轮明月之间，隐约还能看到一道人影。

    两重不同的月辉映照在此人身上，将他在天地间如此清晰地勾勒出来。

    宛如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