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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
“父亲,皇帝正在清理后宫。”阎乐拱手行了一礼,靠近赵高神色担忧道。
赵高盘膝坐在床榻上,双眼微闭,五心朝天,默默运转《莲花圣典》。
听到女婿的话,他动作神态都没改变,只淡淡道:“皇帝只是蠢了点,又不是完全没脑子。我都提前逃了,他肯定知道宫内有人背叛了自己。”
阎乐道:“那咱们”
“我都服用了祖龙气丹,还要怎滴?”赵高平静地说。
阎乐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道:“这并不是胡亥第一次清理后宫,可这次他竟然没有将所有人斩杀”
听到女婿将宫内发生之事,详细讲述一遍,赵高有些惊讶,却不怎么在意。
“再没谁比我了解皇帝。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他若能成为圣君,我便能当古之圣贤。别去管他,快点收拾好行囊,你、质儿,跟我一起去彭城。”
阎质是阎乐长子,也是赵高外孙。
“我跟父亲去彭城就行了,何必带上质儿?他此时甚至无官无职。”阎乐道。
赵高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若非一定要留下一些家眷在荥阳,好让朝廷放心,我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带走。
让质儿跟我们一起走,也是为了他好。
你若不愿意,让赵真替了他的位置。”
赵真是他嫡亲兄弟赵成的儿子。
阎乐面色微变,连忙再三鞠躬,道:“不了,就按父亲所说,我和质儿一起陪着父亲。
嗯,孩儿已经吩咐质儿去准备车马,轻车简行,没有仆童。
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能离开荥阳。”
赵高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阎乐犹豫再三,还是试探道:“嫣然(赵高女儿)和二叔、三叔(赵高的两个兄弟),他们老老实实待在荥阳,难道还会有危险?
莫非皇帝还恨着咱们,一定要害他们?”
赵高叹道:“恨肯定是恨的。但只要我一日还活着,你们都不会有危险。
可我此去彭城,要面对穷凶极恶的叛逆,什么时候毙命都不奇怪。
你跟质儿跟着我,既防着我遇害后,皇帝对我们家展开清算,也是为了帮你们父子赚取军功。
我服用了祖龙气丹,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若无变数,余生都要给嬴氏当牛做马。
反正要当牛做马,不如将我‘耕耘’出来的功劳,都按在你们头上,帮你们在军中步步高升。
若能成为主政一方的军侯,你们之后的选择就多了。”
他没带弟弟与侄子,是因为他们都是废柴。阎乐这个女婿,却是精通兵道阵法的顶级人仙。
阎质甚至修炼仙法,是一位炼气士。
阎乐若有所悟,心中感动,关切道:“父亲,祖龙气丹真的没办法化解?”
赵高道:“道祖厉不厉害?当年鸿钧老祖喂三位道祖服下‘红丸’,道祖都无可奈何。
那‘红丸’就是最强气丹,又叫‘薨圣丹’。
羽太师的道行肯定不如鸿钧老祖,可‘气丹’的原理是相通的。
要破解鸿钧老祖的红丸之毒,得先破鸿钧老祖的本源之气。
要破祖龙气丹,得掌握破解祖龙之气的力量。
祖龙之气,万法不侵。若能被轻易破解,先皇还能让三界大仙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躲在暗处,玩‘苏妲己’的把戏?”
带着满腹怨气将这句话说出口,赵高便立即露出懊恼之色。
果然,阎乐起了怀疑,奇怪道:“什么苏妲己?”
赵高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摆手让女婿出去。
半个时辰后,赵高先进宫拿到“监军东南”的圣旨。
没见到胡亥大帝,圣旨是军机领班李斯亲自书写,并盖上印玺。
“唉,事情到了这一步,本相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李斯叹道。
“丞相保重。”
赵高看得出来,自己服用祖龙气丹,还被发配到彭城,李斯神情明显轻松了几分。
这个活该被族灭的混账,嘴上在感慨,心里铁定在欢笑。
——没让你全家死光,没能在胡亥面前指鹿为马,真不甘心啊!
赵高暗自咒骂了几句,带着一肚子郁闷和无奈,离开了荥阳城。
马车刚刚离开城门不到一刻钟,忽然传来外孙阎质的惊呼,“爹,老爷子,皇上,皇上在前面呢!”
赵高心中一惊,“皇帝要来送我?不应该呀!”
同为“大秦苏妲己”,胡亥不能杀他,也肯定不愿与他见面。
“还真是皇帝,他好像在田里,在干啥?”女婿阎乐也惊讶叫了起来。
赵高从马车里探出头,朝着前方看去。
距离他们大概两百多丈,在驰道边上的一块农田里。
隆起的田埂上,能看到皇帝的仪仗,但仪仗周围没多少宫廷之人。
宫女仅有两人,侍卫一个也无,倒是围观的黔首数以百计。
前方驰道边,还停下一长排的马车,商旅之人也在看热闹。
不过,赵高坐在马车上,位置比较矮,不如站在马背上的女婿与外孙看得远。
他无法透过外面的人群,看到皇帝陛下。
“皇帝在田里干什么?”赵高带着一肚子疑惑,让仆人驾着马车快速前行。
走了没几步,他凭借敏锐的五感,听到了路人的惊叹。
“这真的是皇帝陛下吗?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帝,不敢认,也不敢相信。”
“当然是二世皇帝,你没看见到龙旗和九龙伞?皇帝的仪仗,谁敢伪装?”
“可皇帝陛下在干什么?他怎么拉着一根铁犁,在犁地?像是在种麦子?”
“这就是麦田呀!城南的这片地,应该是皇庄。皇帝陛下在耕田种小麦呢!如今已是深秋,各地不都是在种小麦吗?”
“可他是皇帝陛下啊!”
“少见多怪!皇帝耕种藉田、劝课农桑,本就是周礼。你们来得晚,没有看到。
半个时辰前,二世皇帝还在田埂边上垒土为坛,亲自祭祀了先农(以神农为首的一众农神),然后才亲自拉犁耕田。”
“没想到咱们陛下这么注重农桑,还如此勤勉,亲自下地耕田,好大的力气,他干活儿好瓷实哟!”
赵高看到附近老农杵着农具,在边上观看。
一个个交头接耳,时不时点头称赞,老脸上有惊喜与敬畏混合的笑容。
“胡亥在耕田种地?他夹脑风了?”赵高太了解自己弟子,此时也最为震惊。
他翻身一跃,站在了车顶上。视野骤然开阔,一眼看到麦田里奋力耕田的胡亥。
胡亥是真的在耕田。
他如同一头小黑牛,皮带从胸前穿过,勒紧肩膀,裤腿卷起,赤着双足,拖动一根木犁,在田里掀起一块块湿润的泥土。
速度还不慢,几乎在小跑。犁入地一点也不浅,有五六尺深,翻开的泥土大块大块。
这要是放在小羽前世的古代,周围人就不是看热闹,而是看怪物。
但在这个时代,武者代替黄牛犁地耕田,虽不是普遍现象,却比较常见。
毕竟,耕牛不是家家户户都养得起的。可有些贫困人家,也许运气不错,生出个天生神力的儿子。
一个天生神力的老农,顶得上十头老牛。
而且,嬴政专门设置了“武院”,类似小羽前世古代的“县学”。确保乡野之人也能接触到“普通高级武学”(常见但级别不低),以及天赋神通测试与开发。
也就是近些年北方年年用兵,朝廷财政不行了,才停止免费的“通神丹”发放。
只不过,用人力耕田的,多是贫困人家。
但凡家里有一头牛,谁愿意自己当牛?
更何况此时犁地的是皇帝啊!
赵高呆呆看着麦田里挥洒汗水的胡亥,越看越觉得陌生。
胡亥脸上没有一丁点痛苦与煎熬,他笑得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灿烂。
哪怕他脸上沾了泥土,汗水湿透了头发,他依旧在笑,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在他脸上的晶莹汗水中反射点点彩光,看着竟有点神圣。
“胡亥这厮夹脑风了?”赵高茫然。
“不对,胡亥身上的气息怎么变强了这么多?”茫然之后,赵高悚然一惊。
胡亥此时虽没施展神功,却在奋力耕田。既然有内功,肯定会运转内力。
再加上赵高对胡亥的熟悉,立即敏锐感应到胡亥内气的变化。
不仅量增加了十倍不止,真气的质量也变得让他心悸。
“胡亥一定换了根本法。对了,昨晚他跟羽太师说,天子神功?”
赵高还想继续观察,却突然对上了一双警惕的眸子。
是伪装成普通百姓、混在人群中的卫尉。
胡亥在田里忙活,他身边还有几个太监跟在后面种小麦。
田埂边上,还坐着几个气喘吁吁、浑身脏兮兮、却一脸欣慰之色的老博士。
守护胡亥的卫士,都藏在人群中。
“走吧!”赵高跳下马车,带着一肚子疑惑,继续往南走。
事实上,不仅赵高对胡亥的行为感到震惊。
宫内的文武百官,听说二世皇帝的所作所为后,也一脸匪夷所思。
“耕籍礼我晓得,可耕籍礼不是在春分时节吗?而且,每次耕籍礼,文武百官都要参加。要提前好几天准备,声势浩大,礼仪繁杂。
哪能想走就走,走进田里,撸起袖子与裤腿,就开始犁地?”李斯疑惑道。
冯去疾倒是知道一点内情,道:“陛下要当圣君,又不知该如何做,便请教叔孙通。
叔孙通教他试一试劝课农桑,陛下欣然从之。”
李斯越发奇怪,道:“要当圣君,当学圣人之教诲。叔孙通那群博士,装了一肚子的圣人典籍,为何鼓励陛下去耕田?”
冯去疾道:“你当他们不愿教陛下儒家经学?但凡陛下点头,他们一定乐意之至。
可陛下静不下心,硬要去宫外走一走,要体察民情,要.用陛下的话说,做学问如练武,在宫里读圣贤书,是静功;去外面干些实事,叫‘动功’。
他喜欢练动功,要叔孙通他们教他用实践活动,来践行圣人之道。”
见李斯还皱着眉,冯丞相又笑道:“今年夏天,荥阳一带遇到水灾,粮食歉收。
陛下亲自下地种小麦,的确可以鼓舞人心,督促百姓加紧时间垦荒种地。
同时还为陛下赚了不少好名声。
这不比大白天还在后宫与妃嫔们厮混,要好多了?”
“这倒是事实。我只是不理解。”李斯道。
“咱们只需盯紧陛下的操行,不犯错就行了。其它的琐事儿,让叔孙通他们去管吧!跟着叔孙通那群儒生,我们最不用担心陛下学坏。”冯去疾道。
半个月后,李斯感觉胡亥大帝被叔孙通他们教坏了。
因为胡亥已经耕田半个月了!每天早晨天蒙蒙亮就下地,一直耕田到天黑。
他不仅耕完皇庄位于驰道边的五百多亩麦田,还寻找失去壮丁的孤寡之家,帮他们耕田种地。
今天胡亥甚至找到他,让他调整一下“十年仁政”,争取为每户人家铸造一口铁犁。
“木犁也能拉,但太费力。朕亲自尝试过八十六种犁,觉得这种造型的铁犁拉起来最省力。”
胡亥大帝提着一口铁犁来见李丞相,把李丞相都看呆了。
不仅是胡亥大帝的行为,还有他的形象。
胡亥大帝贪早摸黑地耕地,已经从一个白脸小生,变成个黝黑壮汉。
他这会儿穿着草鞋,没有穿长袍,和百姓一样穿着裤子,袖子也裁剪短了。
非常干练,很适合干活,却非常不符合皇帝的仪态。
“陛下,你为何如此喜欢耕地?最近民间百姓都给你取了个外号,叫‘黑牛皇帝’,你晓得不?”
李斯咽了口唾沫,有些怀疑胡亥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当然,‘黑牛皇帝’并非侮辱,臣更加没有否定你耕田的意义。
臣派人调查过,自从陛下开始耕田,您在附近几个郡的民间口碑,明显好了很多。
只是您如此热衷于耕田,臣很疑惑。”
胡亥一听这话,脸就苦了,眉头也皱了起来,“唉,朕并非喜欢耕地,实在是农桑乃国家之本。
目前朕还没找到比这更重要、更急迫的事儿。”
他也想找个轻松点的赚取信念之力方式。
比如,每天在宫里巡视一圈,侍卫、宫女、太监,都对他越发敬畏。
可他若带着仪仗队与禁卫军,在街上游逛,导致街道被封锁、被清扫,店铺被迫关门,百姓不能随便外出一定会被认为是打扰百姓、靡费巨大的昏君行为。
第一天见到他逛街,让百姓见到自己,或许能收获一些浅薄的信念之力。
可百姓已经被扰乱了生活,第二次、第三次他必定重蹈“金钟殿泄密案”的覆辙,惨遭信念反噬,走火入魔,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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