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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很久,很久没睡过如此舒坦的觉了,醒来时,已是翌日寅时。
马皇后就坐在御案后,翻看着奏折。
如一个女皇。
朱元璋悄悄起身,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太监,站在马皇后身后,看着沉神其中的马皇后,轻声道:“妹子,君临天下的滋味如何?”
马皇后受了惊,侧头看向朱元璋,合起奏折:“只这么看了一个多时辰,便感觉肩膀酸涩,重八这般日以继夜,又不知多疲惫。君临天下的滋味,是累人的滋味。”
朱元璋想要调侃的话说不出口了。
累人的滋味。
是啊,世人只看到了君临天下,一言九鼎的豪情万丈,看到了决人生死的无上权力,可在马皇后这里,她看到的是疲惫,是累。
她的目光里,带着心疼。
朱元璋叹了口气,见马皇后起身便坐了下去,双手拍着椅子把手,轻声道:“妹子也看到了吧,捕鱼儿海大捷,汗廷被灭。”
马皇后整理着桌案上的公文:“自然看到了,只是奇怪重八为何没有下令设宴,这般捷报,虽比不上蓟州大捷,可也是值得大庆的事吧?”
朱元璋听闻这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确实,捕鱼儿海的捷报从杀敌人数上来说,比不上蓟州大捷,可若是从政治意义上来说,蓟州大捷只是一场战争的胜利,而捕鱼儿海大捷,才是宣告元廷灭亡的一战。
元灭,这般大事,足该大庆。
只是——
蓝玉这个浑蛋,干了畜生事!
虽说徐达、李文忠在文书中没提这件事,眼下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蓝玉干的,但这事经不起查。
报捷的周赞可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添堵!
将捷报比作一碗羹汤,蓝玉这事虽然不能说是老鼠屎,坏了整个大局,但他的行为,就相当于手指头插到了羹汤里,还他娘的就这么送到了自己面前!
大庆?
这种情况下,这羹汤还喝得下去?
若买的里八剌跑了,死了,这事也好办,可人家还活着呢,以后还要来金陵常住!
你蓝玉竟做出这等事来!
说到底,朱元璋还是太看重蓝玉,希望蓝玉能挑大梁,至少可以在徐达、李文忠、冯胜这些开国国公退了之后,他能站起来制衡顾正臣。
可现在看,蓝玉这个人在性子里,还有不小的缺陷,单单论为人处事,他比不上顾正臣。
可满朝勋贵里,不用蓝玉,用谁?
朕能用谁?
这事,有些闹心。
朱元璋不想让马皇后知道这些事,遮掩道:“捷报送来时已是晚上,咱只感觉轻松,回想着过去三十三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这不是,连妹子来都不知。”
马皇后安排内侍准备洗漱,言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元廷作为宿敌,如今终灭,重八该去祭祀一番,告天地,告祖宗,并昭告天下,让万民也知道,元廷已灭的消息。”
二三十年前,死在元廷手下的百姓可不在少数,为了战争,他们也曾暴虐过,杀害过不少百姓。尤其是一些没胆量的将官,用百姓的人头当红巾军的人头去报功。
元灭,也该让百姓上坟,告诉他们的亲人这个好消息。
朱元璋在马皇后的伺候之下换了朝服,心情大好。
蓝玉的事,终究是小事。
徐达没说,李文忠没提,周赞也证据,这事——等蓝玉回京再说吧。
是该告宗庙天地与万民了!
祭祀很漫长,礼仪很繁杂,但没有人敢怠慢,朱元璋、朱标与群臣,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祭祀。
礼仪结束后,群臣散去,朱元璋与朱标留在了太庙之中。
正殿几座之上,并没有神主,只摆设了一些衣冠,衾褥筐笥、帷幔器皿等,一如人生前所需布置。
这里寝殿九间,分间奉藏神主。
朱元璋坐在了蒲团上,指了指一旁的蒲团:“坐下吧,朕听闻东宫里,这几日有些热闹。”
朱标撩衣摆坐定,腰杆板正:“父皇,谈不上热闹,只是宾客、谕德争执一些事,情绪激动了些。”
“是因为周召与倭国之事?”
朱元璋问。
朱标点头:“是啊,他们认为此事出现的诡异,背后定有人暗中图谋什么,尤其是坊间对此事编排颇多,甚至有人将其搬至戏台,写了周召之死,不少人希望朝廷东征。”
朱元璋眯着眼,回想着什么,缓缓地说:“东征,这事可不小。你是太子,你怎么看这件事?”
朱标一双眼里满是认真,缓缓地说:“父皇,此处没有其他人,儿臣便直说了,死人船的出现,世人不知缘由,父皇与儿臣知晓,这些不过是为东征铺路罢了。”
“儿臣这些日子里,翻阅过顾先生第一次东征的航海日志,发现顾先生对日本国,似乎有着一种超越元廷的仇恨,这仇恨好像刻骨铭心,不可磨灭。”
朱元璋微微皱眉:“你也有这种感觉?”
朱标重重点头:“纵观顾先生十三年宦海沉浮,他征战也好,治理官场也罢,虽然许多时候伴随着杀戮,总归没有将事做绝,比如占城国、旧港、澳洲、美洲,他收着力,达到目的便收手。”
“可洪武十三年时,因为倭寇进犯东莞,百姓遭遇虐害,顾先生仓促之间领兵前往九州太宰府,那一战,他没留过手,甚至还亲自挥刀砍杀过倭军!”
“父皇知道,顾先生虽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人,可也不是什么勇猛悍将,他向来不擅长正面杀敌,也向来不喜欢将自己放在最危险的位置上。可他在太宰府,冒死出手了。”
“之前,儿臣一直认为,是东莞百姓之死、沿海多年的倭患刺激了先生。可从北伐未歇,东征的风便开始吹起来看,顾先生颇是急切、渴望促成东征。”
朱元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奏折,递给朱标:“北平布政使朱瑛上了密折,说东征之风的背后,怕是有人妖言惑众,有蛊惑朝廷穷兵黩武之嫌,当下旨暗查寻访将其逮捕法办。”
朱标接过之后看了几眼,合起奏折:“若是让朱布政使知道,这背后之人便在他身边,不知会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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