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私活」

    林异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此前完全不透光的「校长室」，竟然在此刻变得玲珑剔透，那藤蔓与藤蔓的缝隙之间，竟是生长出了一张又一张蝠翼般的透明薄膜，每一张薄膜上浮现着神异的画面。

    那些画面就像是九十年代家具城里码放在一起的彩电，每一台彩电都打开着，不同的屏幕上播放着不同的“电视”节目，充斥着整个「校长室」的内壁。

    那些画面，大多都是让林异感到陌生的场景。

    有些场景里是那种末日废土的样子……

    扭曲的钢筋残骸塔斜插在赭红色荒漠中，风蚀的铁架挂满褴褛的荧光涂鸦篷布，在沙暴中猎猎作响，好似一杆杆幽灵旗……

    远处矗立着一座由某种科技产物的废料堆砌而成的尖碑，碑顶的玻璃舱室内嵌着半具机械骷髅，像是那种穿着外骨骼装甲的战士死后所化的尸体。

    沙丘间散落着巨型的生锈齿轮，齿缝里卡着未知生物的白骨——它们像被某种巨力从地心扯出，又随意丢弃在这片死寂里。

    还有些场景则是赛博朋克的近未来科幻风格……

    全息霓虹广告悬浮在铅灰色雨幕中，昏暗的天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部分高楼大厦上闪烁着标有繁体华夏文字的霓虹广告，绚烂的光影重迭闪烁，像是某些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湿漉漉的街道上，一些穿着部分外骨骼装备的佣兵在肆意的移动着，像是要去什么地方交付任务，高楼之间，似乎还穿梭着钢铁巨龙般的磁浮列车，车窗内隐约可见一些装束华丽的人物，他们的贵气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优雅地像是把资本两个字塞在了屁Y子里。

    在那画面的深处，一座超巨型的服务器矩阵塔直插阴云，塔身散热孔喷出的蒸汽与酸雨混合成了淡淡的雾气……

    在那矩阵巨塔的塔身上，隐约可见一块牌子，像是标注“史塔克大厦”似的标注着一旁巨大的繁体字：「华夏重工-HK-02」……

    除此之外的极少数的画面里还有让林异感到熟悉的元素，比如欧洲某地的教堂，那座哥特风格的教堂像是从吸血鬼漫画里走出来的建筑，但尖顶却被纵向撕裂，裂缝间涌动着粘稠的暗金流体，幽暗的光影之间，隐约可见一些身着黑白色修女服的战斗修女……

    比如华夏的古长城，那些古老的砖石表面竟然浮现出来了一些类似于钟楼内壁上的戒谕体文字，一些像是炼气士的人物正在墙体上巡逻，而在那伟岸的墙体下方，山体之间似乎蠕动着一些类似的夜行种的诡异生物。

    比如一座海岛上的倾天石柱群，整个石柱群由七根断裂的巨柱组成，一部分破碎的柱体插入了大地之中，另一部分却像是量子巨钟「圣堂」在图层级里的表现那样，以无数分裂碎片的形态悬浮于虚空之中，柱身缠绕着不断分解与重组的秘纹锁链，石柱群里时不时地波动出一圈圈的气浪，卷的周边的海域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涛。

    仿佛在它下方的深渊里囚禁着某个古老的邪恶神明，而那个存在一直在向外释放气息似的……

    还有一座像是复活岛巨石阵的超巨大人形雕塑群，每块巨石的刻痕深处都渗出血滴状的纹路，那样的纹路，竟还隐隐勾勒着星空的纹路……

    这些画面，几乎覆盖了全球大多数的异常点，林异怀疑这些画面之中所对应的景象，极有可能究竟是世界上的各个不同的暗区以及一些人类的聚集地。

    除了充满了全球各地风格元素的地域外，还有一些比较小范围的场景，比如一间医院、一个马戏团、一座古老的庭院，甚至是一段像是存在于噩梦之中的被雨雾覆盖的高速。

    还有少数的画面，是清一色的黑色大海的海面，画面里全部是些单调乏味的海浪。

    除了这些之外，最后的一些画面则展示着校区里的一些情况。

    但让林异感到的，则是关于校区景象的画面只有一副，是从天空之上俯瞰下去的，而对于体育馆的画面，却有足足八个。

    这八个画面，几乎涵盖了体育馆区域全部的活动范围，比观察黑色大海的画面数量还要多。

    “校区只有一个‘镜头’，但是体育馆却有八个？”林异万分诧异，“等等！这些镜头？！”

    林异在其中的一个画面里看到了老大和李慧鸢的身影，还看到了他的身影！

    “这些画面是延时的？”他仔细看去，竟是发现这些画面之中关于校区的部分竟然都能够看到摆钟。

    就是那种每个教室里都有的摆钟，通过这个堪比监控的画面，也能够看到一部分的摆钟，而摆钟上呈现出来的时刻，便也进入了画面之中。

    “校区里的摆钟，不但是为了给体验生提供时间，还是为了给观察‘监控’的「校长」知道彼时的时刻？”林异起初并未意识到摆钟的意义，只当是简单的给人展现时间，直到此刻才知道。

    时间，以这种方式被铭刻在了画面之中。

    忽然，他的脑海之中又闪过了一道灵光！

    “校区里那么多个指向了体育馆的画面，该不会是用来监控老大的吧？”

    他仔细一看，几乎每一个画面里，都能够看到老大的身影——那些画面，全部都被锁定在不同的时刻上！

    而在那些时刻上，全部都有着老大的身影！

    如果不是有一点了解「校长」，林异一定会以为校长是个十足的偷窥狂，恨不得将老大监视的死死的。

    但现在……校长似乎的确将老大监控的死死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校长要监视老大？

    老大知道她监视了吗？

    林异思绪涌动，想到老大那与他差不多的零碎的记忆，心中顿时浮现起了一些可怕的猜想。

    “难道说……老大的记忆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案例来讲，整个校区都是校长与官方协商之后才开始建设的，校长才应该是校区的老大才对。

    而老大，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以为老大是体育系的老大，可是从现在来看，老大远远不只是如此，连守夜人在她的口中都是以“小二”之称的，那个地位，似乎在她的眼中跟“小周子”、“小谢子”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林异知道，老大，是整个校区的老大，乃至于是艺术生的老大、守夜人的老大。

    正是如此，才有了牧大贤口中所谓的“求助于老大”这个说法。

    可，老大是校区的老大，那校长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老大那边，似乎跟校长关系不错，可校长背地里怎么还监视老大？

    唯一的可能，就是校长忌惮老大。

    当然，不是忌惮老大的为人，而是，或者说大概率是，忌惮老大那残缺不全的记忆里的……那个完整的她！

    林异的心中不禁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老大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在无形之间，他似乎对老大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好奇之心。

    这种好奇之心有别于男女之情，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好奇于老大的身世，她的跟脚，甚至是……她的一切。

    诸多的疑点指向了一个方向——老大极有可能也是来自于黑月哨所时期的那个时代，甚至有可能是一位「使徒」。

    一位位格高于「悼亡者（守夜人）」的、失忆的「使徒」。

    林异不由得眉头紧皱，这个校区的“深度”真的很可怕，随着他的不断了解，校区本身的恐怖便开始不断展露峥嵘，但正当他开始正视校区的恐怖背景时，却又发现，比校区更恐怖的不是校区本身，而是校区之中的“人”。

    「等等！校长之前曾以质问的口口气问过亮子：‘你是想要的完全地释放她吧’……」

    「这个‘她’，我现在知道了是缔法师。」

    「可是，随着校长离开校区，老大开始进入艺术楼，记忆也开始复苏……按理来讲，这里面本该是没有什么强逻辑的，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联系……」

    难道老大都不仅仅只是一位寻常的使徒，还是，或者说，还曾是一位「最初的使徒」？！

    林异越想越乱，他有点想不通，但是他知道，关于老大，校长一定知道些什么的，可以等校长回来之后再问问他。

    「但是等等，校长要是知道的话……那岂不表示亮子也知道，‘我’也知道？！」

    他赶紧在扩大的校长室中找到了田不凡和毛飞扬的位置，想要从他们的口中了解一下老大的跟脚。

    这个「校长室」在此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监控仪，而田不凡和毛飞扬在看着的画面，赫然就是某一块有着老大身影的“屏幕”！

    林异调整了一下情绪，又一次开口呼唤道：“田公子，毛子。”

    田不凡这才缓缓转身，看向了林异。

    他的视线扫过林异手中的笔记本，眉眼微弯，笑道：“笔记本拿到了？很好。”

    林异便说道：“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私活吗？校长室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还有……老大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你们也在观察她？”

    田不凡微微一笑，道：“没错了，我们所说的‘私活’就是这个。”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校长室」的本质是「星狱」，而「星狱」是黑月哨所图层所有异常点的枢纽吧？”

    “嗯……”林异点了点头。

    田不凡继续道：“正是如此，「星狱」能够监管全球各地许多的异常点，这是当初建造时就设计好的功能，而我们的私活，就是通过「星狱」观察一下其他暗区的情况，以便日后的其他行动能够展开。”

    林异指了指校长室扩展出来之后的样子，求证道：“所以这里面的每一幅画面，都是一个暗区？”

    “也不全是，但也差不多了。”田不凡道。

    林异张了张嘴巴：“这……跟我对外界的印象，一点也不一样。”

    田不凡平淡道：“这是自然的，因为你的记忆还停留在「正常的时间线」上。”

    林异的瞳孔微微一缩：“这就是我的记忆存在的问题？”

    “不止是这样，但你要知道的是，不管是哪种记忆，都是真实的。”田不凡缓缓说道。

    “现实，是部分人的现实。”

    “就像黑客帝国那样？”林异眯起了眼睛。

    田不凡哂笑了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这都已经六天了，难道最后一天也等不及？你的记忆，并不是我们修改的，而是你自己，等你到了一定的深度的之后，记忆自然会上浮。”

    “距离这个，已经很快了。”

    林异闻言，不禁咬了咬牙，然后不再去考虑这些，而是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我发现，你们好像一直在盯着老大的‘监控’看诶……”

    “老大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老大啊……”田不凡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是其中的一位「最初的使徒」。”

    尽管心中早有猜想，可是当田不凡亲口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异的心中还是剧烈地震颤离开一下，就连口舌之间都有些干涩：“她是哪一位？”

    “这我就不知道了。”田不凡微微摇头，“你也「最初的使徒」其实也是有级别的，最厉害的那一批，享有「尊号」，其次，才是没以后尊号的「最初的使徒」，再下来，就是「使徒」，也就是「黑月使徒」。”

    “像守夜人的前身「悼亡者」，就是「最初的使徒」的追随者，其实力区间最高可以与「黑月使徒」比肩。”

    “至于老大是哪一档的，等我们将缔法释放出来的时候，或许就知道了。”

    林异沉吟：“老大和缔法师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田不凡依旧摇头，“从理论上来讲，任何一位「使徒」都能与缔法师有些关系，但这个关系可大可小，谁也说不准。”

    田不凡顿了顿，语气骤然凝重了起来：“我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老大的记忆彻底恢复之后……不是我们这一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