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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幽谷竹庐。
月色如水,流淌过静谧的竹林,在孟栖梧清丽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眼中难以掩饰的凝重和担忧。
“无为门主……张凡……”
孟栖梧喃喃轻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压,待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无为门主,仅仅这四个字便重逾千钧,横压万古。
但凡与这个名字扯上关系,不知要遭多少苦难与洗礼,人世间的种种纷扰便要接踵而至,修行者的诸般劫数也要纷至沓来。
历经百折而不败,承受诸难而不死,那样的人才真正有资格坐上无为门主的大位。
“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孟栖梧银牙紧咬道。
她没有想到,活死人墓一行,居然会有如此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对张凡而已。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后续的影响会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缘分,你在担心什么?”
就在此时,安无恙开口了,他坐在远处,缓缓斟满一杯清茶,雾气氤氲,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
“世上的道理都是知易行难,就这条消息,有可能就是杀身的劫数。”孟栖梧摇头轻叹。
他们两个从活死人墓回来,便被禁足于此,对于外界如今的情形根本一无所知。
此刻,念及张凡和李一山,孟栖梧自然忍不住担忧起来。
“那个位子本就是人间红尘的孤峰,天下人的目光既是淬火的焰,也是杀身的劫……”安无恙端着茶杯,眸光凝起,看向竹庐外。
“不在劫中死,便在缘中生!”
“这就是他的命,又或者是历代无为门主的命。”
说着话,安无恙放下了茶杯,缓缓起身。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话音落下,他便出了竹庐,步入竹林深处,身影很快与月色竹影融为一体。
“不在劫中死,便在缘中生!?”
孟栖梧看着安无恙远去的方向,喃喃轻语,咀嚼着这番话语。
竹庐内,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良久,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缓缓落下,带着几许哀愁和担忧。
月光清冷,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忽然间,一缕极淡、极隐晦的黑气蹿升,在她眉心灵台处一闪而逝,如毒蛇潜藏,深埋土中,化入那元神不见。
……
老君山,金顶论道台。
云海苍茫,如浪迭千重,吞吐着日出东方的那一抹紫气。
苍劲古松下,一道身影盘坐,眉心处毫光如日月流转,脑后却有元光浮动,变幻莫测,长长的影子如同火焰在摇摆,隐隐间竟有一分为二的趋势。
“呼……”
就在此时,那盘坐的身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竟有异样的丹香,紧接着,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周身异象尽都消散。
“我们的【元神合相之法】终于大成了。”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从那具身体之中传出。
齐德龙,齐东强,这俩兄弟本就是天生元神共成,如此万中无一,方才成为了老君山的传人。
也只有他们能够博采众长,在老君山道法的基础上,将独属于他们的大术完善。
此法,必是他们日后立身之本。
“哥,你说张凡现在在哪儿?真武山一别,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搅风搅雨了。”齐东强的声音响彻,他拿起身旁的粗瓷碗喝了口水,咧嘴笑道。
如今,他们兄弟俩道法大成,正是志得意满,信心大增,自然想要找张凡切磋一二,看看到底是谁虚度了光阴,又是是空耗了年华。
“以道争长短,终究是落了下乘啊。”齐德龙告诫道:“不过切磋论证一下,还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他们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消融。
显然,此次闭关,他们收获太大,斋首境界都有望到手了。
“师兄……”
就在此时,一阵疾呼声从远处传来。
齐德龙,齐东强抬头望去,便见一位青年道士步履匆匆,自云阶疾奔而上,乃是负责外门讯息的师弟。
那人面色惊惶,手中紧紧攥着一部手机,仿佛握着块烙铁。
“师兄,出……出大事了!”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齐德龙忍不住问道。
来人喘着粗气,也不说话,将握着的手机递了过去。
那屏幕之上,正是【小道APP】那刺目的头条——“无为门新晋门主,张凡!”
九个大字,猩红如血,仿佛带着森然的诅咒,刺得兄弟二人瞳孔骤然收缩。
砰……
齐东强手中的粗瓷碗应声碎裂,在他手中化为齑粉,恐怖的力量甚至将那位还在喘着粗气的师弟给震翻在地。
然而,齐东强却浑然不觉,死死地握着手机,盯着那触目惊心的标题,眸子里透着深深的惊异。
“无为门主?无为门主?开什么玩笑?张凡怎么会是无为门主?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搞事情?”齐东强沉声喝道。
这个名头非同小可,一旦扣下来,道门广大,怕是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哥,你说话啊!这怎么可能!?”齐东强急道。
“你冷静点。”
就在此时,齐德龙的声音从同一具身躯中传了出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清冷的山巅凝成白雾。
“【小道APP】的消息,纵然有夸大之处,但绝不会空穴来风。”
“你不要忘了……”
齐德龙的声音戛然而止,兄弟俩俱都沉默。
他们当然不会忘了,张凡不仅仅是张凡,他是龙虎山南张一脉的余火,大灵宗王的儿子……
当日,在十万大山,他们亲眼见到这个男人,合神成功,炼就了那三尸照命,就连白鹤观的李长庚都被其斩杀。
按照无为门的规矩,凡是炼成这门丹凡,便是无为门主。
换句话说,无论【小道APP】的这头条掺了多少水分,藏了多少用心,从发布的那一天起,他们的这位生死之交,便已是那传承数千年,堪称道之大敌的凶门魁首了。
“张凡,无论你现在在哪儿……”
“跑吧!”
齐德龙望向云海之下,那苍茫无尽的世间,喃喃轻语。
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卷动松涛阵阵,却吹不散弥漫在兄弟二人心头的沉重与寒意。
……
茅山,万福宫。
夜色已深,偏殿内却灯火通明。
方长乐一袭青灰道袍,立于窗边,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色。
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那条震动天下的消息。
“无为门主……张凡……”他低声念着这两个词,只觉得荒谬又心惊。
他与张凡交情匪浅,深知其为人,此举绝非张凡所愿。
这更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一口烧得滚烫的油锅,将他的生死兄弟生生架在了上面。
“不行不行,这回不是死定了吗?方长乐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得下山一趟!”
他快步走向殿门,欲要收拾行装。
就在此时,一只枯瘦却沉稳的手掌从身后探来,轻轻按在了他的肩头。
“师尊?”
方长乐回头,只见茅山掌教陈浊清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
老道面色平静,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映照着世间的万千劫波。
“你要去哪里?”陈浊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师尊,我下山一趟。”方长乐赶忙道。
“下山去哪儿?”陈浊清淡淡道。
“我……”方长乐眉头皱起,欲言又止。
“为了张家的那个孩子吗!?”
陈浊清缓缓摇头,目光掠过弟子年轻而焦灼的脸庞,望向殿外无边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即将席卷天下的风云。
方长乐猛地抬头,眼中噙着一丝异样的神色,自己的这位师尊洞若观火,仿佛早已了明了一切。
“师尊,既然你知道,那我……”
“你不要去。”陈浊清摇头轻语,他踱步至殿中,香炉中青烟袅袅,映得他身影有些模糊。
“为什么?”
“时机未至,劫数不明!”陈浊清淡淡道:“你不能下山。”
“可他是我兄弟。”方长乐握紧了拳,指节有些发白。
“可你也是茅山的传人。”陈浊清沉声道。
“此刻下山,你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助他,还是以茅山传人的身份去表态?天下人会如何看?无为门会如何想?那隐藏在幕后,抛出此讯的人,又会如何利用?”
一连数问,如同冷水浇头,让方长乐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
他明白师尊的顾虑,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牵一发而动全身。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方长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沙哑。
“这水刚刚搅浑,泥沙未落,你什么也看不清楚,就算下了山,也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应了劫数而已。”
陈浊清拂手轻叹。
“回去静修吧。”陈浊清告诫道,“记住,有时候,不动比妄动,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智慧。”
方长乐默然良久,终于对着师尊深深一揖,转身一步步走回殿内深处。
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充满了挣扎与无奈。
陈浊清看着他离去,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低声自语,唯有殿内缭绕的青烟听见。
“元宫之主,你这步棋下的可真妙啊,只是让这张家的幼雏当饵未免抬狠了些。”
殿外,夜风骤急,吹得山林呜咽,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已然启程。
……
铜锣山,凡门。
“握草……握草……”
垂死梦中惊坐起,妖魔竟是我自己。
张无名看着【小道APP】上的那头条文章,一跃而起,口中连连念叨着植物的名字,心神几乎不能自持。
无为门主……张凡!?
这个消息直如石破天惊,让他这位如今凡门的负责人都无法淡定了。
“不是……兄弟,你不是回津门了吗?这……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张无名的双目瞪得溜圆溜,整个人在房间内来回度着步子,像极了被抢走香蕉的猩猩。
“这真是天大的劫数!”
不远处,徐计年盘坐在那里,身后香火缭绕,右手边趴着大虫山君,正昂着头,呼呼大睡。
这位灵宝派命中注定的中祖,自从加入凡门之后,气象渐足,养气功夫越发深厚,然而此刻,看着那【小道APP】的头条也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识神躁动不已。
无为门主这个大位,是天下间最难坐的位子。
无敌之前,道门容不下他,恐怕无为门内部也不会服他。
这就像天下大乱,谁先称帝,谁就是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的张凡,像极了当年的三尸道人,简直如出一辙。
那时候的三尸道人也是亡命天涯,龙虎山在追杀他,无为门也在堵他,可谓生死两难,进退无路、
“这下乐子可大了,全天下都得炸锅!”
张无名用力拍着大腿,脸上的震惊和担忧迅速被一种极度的兴奋所取代。
“他会回来吗?”徐计年忍不住问道。
铜锣山,毕竟是山海秘境,还有妖魁宁邪坐镇,回来总是会安全一些。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回来。”张无名摇头道。
他现在是众矢之的,去了哪里都会带来劫数。
忽然,张无名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他迅速抓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起来,熟练地打开了入口。
“不就是头条吗?砸钱砸出来的,道爷也来买一个。”
张无名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手指翻飞,在标题栏输入了一行更加耸人听闻的大字:
“惊爆!无为门新晋门主另有其人,竟是李长庚!”
看着自己编造的标题,张无名得意地摸了摸下巴:“道友,谁让你名气大呢!?”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支付”,看着账户里划走的一笔巨额,心疼了一瞬。
“张凡啊张凡,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来,接下来,逃命吧!!”
张无名喃喃轻语,心中默默为张凡祈祷。
……
江南省,玉京市。
夜色深沉,华灯初上。
这座繁华的现代都市,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仿佛与修行界的惊涛骇浪隔绝在两个世界。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高速路口,汇入城市的车流之中。
很快,这辆车便停靠在玉京市老城区的一条破旧的巷口处。
夜已深了,昏暗的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巷子的尽头赫然便是那又老又破的小区洪福花苑。
“终于回来了。”
就在此时,张凡背着行囊,走下了车,终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江南省,回到了玉京市,回到了他的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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