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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一团黑白,分不清轮廓,辨不清虚实,大红大紫的婚房倏然凝固起来,烛火也变得昏暗,旋即慢慢定住,一跃都不跃。
手握合卺杯的二女也都定住,面上依旧挂着微微的笑靥,二女皆是绝色,故此笑得极为自然,就跟陈易想得如出一辙。
近乎…如出一辙。
周依棠兀然一敲,陈易顷刻懵然,此时此刻,他方才冷静下来。
闵宁、秦青洛同娶一人,同嫁一人,无疑是多日纠缠来纠缠去最好的结果,途中虽有波折,可到底还是成了,一切都有惊无险,照着自己最想要的方向发展。
在这一瞬间,陈易一愣神,周遭的色彩如同放久了褪色一般,一点一滴地剥落下来,整座婚房好似一下扩大许多,变得空旷幽寂,凝固的烛光由黄转白,给人一种森森然之感。
陈易愕然地定在原地,一瞬之间,仿佛连他也变作无明世界的一部分,融化在这无穷无尽的死寂之中,变作行尸走肉。
冷汗自耳畔边滴落,落到半途,却凝固住了。
周依棠的面容也旋即模糊,素来清冷的面色久违地露出一丝怒不可遏,她正欲抬手,再度来一下当头一棒,将陈易从这迷惘之中唤醒。
这时,在陈易的胸口处,毫无征兆地生起一团柔和的白光。
那光仿佛从他身躯内部挣扎着挤出,逐渐凝聚、拉伸,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最先探出的是一只素手,完全由那纯粹的白光包裹,看似轻柔,却精准无比地架住了周依棠即将落下的手腕,白光与周依棠的手腕接触的瞬间,并无激烈的碰撞,周依棠的手竟如同遇热的墨块般,从接触点开始无声地融化、消散,化为虚无缥缈的黑色烟絮,融入周遭凝固的空气里。
紧接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彻底从陈易的胸口处钻了出来。
她通体被纯净的白光覆盖,身形朦胧,仿佛由最无瑕的琉璃光晕凝聚而成,看不清具体样貌,唯有面上挂着一丝恒定不变的、微妙而悲悯的笑意。
她微微俯身,伸手极轻极缓地抚过陈易凝固的脸庞,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贵瓷器。
在许多年前,教中被掩埋的典籍残卷里,她曾被称为…清净圣女。
而眼前这片吞噬一切色彩与生机的混沌,正是陈易心神失守,自身意识坠入无始无明之中,一如他所曾见到的禁军将领杨重威一般。
浑浑噩噩,不知所处所去之处。
一切他曾心心念念、以为终于牢牢攥在手中的美满,心想事成的婚事、二女同嫁的圆满、乃至那座曾风雨飘摇,却寄托了平凡温暖的小家,在这无明照见之下,皆如佛言所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于达成最圆满的瞬间,便开始显露其虚妄的本质,濒临彻底的覆灭,一如天人的五衰,就在最顶峰处见端倪。
清净圣女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殿宇,远眺向高粱山的方向。
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微弱的叹惋,低声自语:“公孙官…你想得到的,我自然也做得到。可你选错了人…以他的根底来历,不会是明尊,永远也不可能。”
那声音空灵得仿佛不存于这个世界,她的话语在这里微微停顿,似防着可被通听千里之音的人所觉察,
“而我,”清净圣女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圈,“我才会是。”
话音未落,她以自身为引,强行撑开陈易那已近乎冻结的心湖。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剑意被她从陈易深心处引导而出,滋滋嗡鸣,清净圣女弹指一挥,那一丝反抗也烟消云散,剑意如水银泻地,悄然向外扩散,竟短暂地在这片浓稠的无明世界之中。
剑意天地与无明世界仿佛合二为一,互为一体。
“虽不是明尊,却是一件好容器。”
清净圣女细语喃喃,挑唇笑道:
“以后,你便是持世明使吧。”
她身上点点白光团团而下,挥挥洒洒,然而,就在清净圣女凝聚最后的力量,欲要进行下一步更为关键的举动时,她的动作兀然停滞。
她那由白光构成的、本应无喜无悲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一丝诧异的波动。
在这片万物凝固的无明世界里……竟然还有别的东西在动?
还有一个……模糊的、徘徊的…鬼?
就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冻结的死寂之中,婚房门外,却有一个虚幻缥缈的身影正偷偷摸摸地靠近。
笨姑娘东宫若疏踮着脚尖,像一只准备偷食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婚房,她心里还惦记着上一回陈易成婚时的情形,那时她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床底下,眼睁睁看着,可把她气得不轻。
这般惨状,她发誓不能再度重演,
这一回她要站着看!
不止如此,她连后续都想好了,得等陈易睡下后,大大方方地坐在桌上,左嘬一口,右嘬一口,痛痛快快地吃顿宵夜。
想到这里,东宫若疏下意识摸了摸肚皮,可惜鬼没有肚皮,让她没法确定自己有多瘪。
见门内寂静无声,红烛的光晕透过门缝都显得凝滞不动,她想,想必是事已办完,正好方便她行动。
东宫若疏当即兴冲冲地往前一飘,毫无阻碍地穿门而入。
可刚一进去,她就猛地定在了原地,眼前景象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怎么又是三个?!”
清净圣女动作骤地一顿,纯粹由白光构成的身形微微波动,缓缓转向门口,方圆百里的无明世界中,除了她以外,竟还有一个…活物……
应该说死物?
无论如何,都不该能有动作才是。
下一刹,又一声惊异传出道:“这回还都不动了?”
东宫若疏见没人理她,陈易、闵宁、秦青洛都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转一下。
她挠了挠头尽管可能挠不到实物,更加困惑了。
她绕着僵立的陈易飘了半圈,又凑到面无表情的清净圣女面前尽管可能看不清对方的脸,小声嘀咕起来:“咦?这是什么新玩法吗?时间暂停?可是…为什么我还能动?你你又是谁?你怎么也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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